眼皮上的战役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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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ww.sina.com.cn 2006年10月09日18:01 《法律与生活》杂志 | |||||||||
本刊记者 (吕娟) 姜梅觉得,整容就像一场传染病,周围的人都“得”了,自己无法免疫,也在情理之中。 对整容医生来说,眼皮上方的分寸之地,却是将士驰骋的万里疆场。 三年备战
下午2点50分,姜梅和女友再次走进张海明的办公室。医护专业的出身让姜和大夫的交流明了顺畅。 “是切割还是埋线?”姜问。这是目前国际通用的两种重睑手术的方式,切割的优点是效果好,保持时间长,但做坏了不可恢复;埋线不满意可修复,手术效果却不易维持。选择何种手术方式一般由医生根据病人的实际情况决定,姜对此显然做足了功课。 “切。”张答。 “一定要自然。”姜不放心地重申。 张海明笑了一下,取出数码相机,给姜的面部拍了一张照片,似乎觉得姜的这个问题没有必要再回答。 3点15分,姜梅办完缴费手续,和女伴返回,坐在手术室外的长椅上等候。 “为什么一定要做双眼皮?”在记者看来,姜的单睑眼睛明亮,灵气,颇具古典韵味。 “我想了三年”,姜顽皮地吐了下舌头,“说实话,忍着不做,化妆以后也不丑,可不做心里老惦记着。” 姜梅此次来京,本是陪着表姐做鼻子修复手术,30岁的表姐半月前在长沙的一家美容院做了隆鼻,但纱布拆除后,表姐看到镜中的自己几近崩溃,“鼻子得至少半年才能完全消肿,看出效果,但她等不及,坚持认为自己变得奇丑无比,还要和美容院打官司。” 来到整形医院,表姐被医生劝退:两次手术的间隔时间至少得半年以上,否则新手术将会带来更大的风险与创伤。 “我觉得她是手术前的期望值太高了。” 姜梅觉得自己有颗平常心,“瞧见没?我的睫毛是下垂的,我想眼睛双了以后,睫毛就会自然翘起来,另外,我的眼睛因为近视有些变形,我希望手术可以让眼尾挑起。” 手术决定是姜梅头天晚上下的,她没有告诉长沙的父母,因为知道他们肯定会阻拦。姜的朋友中,有的赞成,有的坚决反对。做,不做,姜在两个答案中徘徊了三年,她今年20岁,觉得有足够的能力为自己作出选择了。 “我周围有好多朋友做的,在美容院,300块钱。” “好看吗?”记者问。 “……谈不上好看,可也难看不到哪儿去。所以我想,我到最好的医院,找最好的医生,应该不会比他们差吧?” 姜觉得,整容就像一场传染病,周围的人都“得”了,自己无法免疫,也是情理之中。 “会不会做了眼睛又想垫鼻子,做其他的地方?” “不会”,姜斩钉截铁,“我认识的好几个女孩就这样,不停地做,最后脸上都没原装的东西了,可我觉得自己已经很漂亮了,”她想了一下,“顶多再做个光子嫩肤。” 3点45分,渐渐失去等待耐心的姜梅终于被通知进入手术室,她用手拍了拍胸口,眼睛里闪烁着兴奋,“我开始紧张了。”她对记者笑着说。踏上手术室楼梯后,她回头不安地嘱咐女伴,如果自己5点后还没出来,就让她先打车去北京西站取票,姜定的是下午六点返回长沙的火车,而整形医院与北京西站之间的距离近30公里。 填写手术同意书的过程在姜看来繁琐冗长,她不时看表,向张海明的助手——一位帅气的年轻男医生询问手术什么时候开始。 4点整,姜梅如愿躺到门诊手术室的床上。助手麻利地将她的头发、脖子,胸部用白色手术单包裹起来,只留一张素面。“不换手术服吗?”姜对此似乎有点遗憾。 助手俯身,用酒精棉球对姜的脸进行反复严格的清洗。姜淘气地皱了下鼻头,“这么难闻,是酒精吗?” “是,你想用五粮液消毒吗?那得多花500块。”两人都笑了。 助手开始准备手术用具,像裁缝一样用持针器将线纫到针里,然后,美兰(手术中用来画眼线的颜料)、麻醉剂、11号尖刀、镊子、剪刀、纱布、消毒棉球、尺子,一一被按手术顺序整齐地摆放在洁白的手术桌上,像是为一场宴会精心准备的餐具。将止血用的电刀通上电源后,助手坐回在姜的身边,“别紧张”,他对姜嘱咐,“这话我常对我的病人说。”姜眨了眨眼,深呼吸了一下。 三十分钟的战役 4点20分,手术室的门打开,戴着口罩的张海明一阵风地进来,“灯光”,他抬起右手,向身后的护士示意,举止像掌控舞台灵魂的艺术总监。 无影灯“啪”地打开,姜梅反射性地闭紧双眼。 张俯身向姜梅,“睁开眼,好,闭上。她的眼睛很大,又长,眼皮不肿,最适合做。”张对记者说。 “天生的美人胚子。”被裹在白色手术单中的姜不忘形容自己。 张海明拿起蘸了美兰的牙签,端详了一下,在姜梅的右眼皮上画出一条弧度优美的线,随后,在紧挨着第一条线下的约一毫米处画出了第二条。 对整容医生来说,眼皮上方的分寸之地,却是将士驰骋的万里疆场。 “中国人的尺寸一般是眼皮上面7毫米,多了假,少了没有效果。”张一年要做三四百台眼睛手术,包括重睑(双眼皮)、去皱、去眼袋和开眼角,还有相当数量的“坏”眼睛的修复,毫厘在他的脑中必须像尺米一样明确清晰,张拿起尺子,在刚画的线下一量,刚好7毫米。 “你的双眼皮多少毫米?”沉默了一段时间的姜梅忽然问助手。 “没量过。”助手愣了一下,笑了。 真正的战役开始。 张海明将模拟眼皮弧度的麻醉针头慢慢从姜的右眼角推入眼皮,姜的眼皮迅速鼓起核桃大的亮晶晶的水泡。 毫不耽搁的,张海明拿起尖刀,沿着之前画的第一条弧线流畅地划下,没有任何顿挫和差错,姜梅的眼皮霎时成了决堤的蓄水池,血、水迅速大量地涌出,助手麻利地用纱布轻轻按压刀口,用棉球擦拭血水,紧接着,尖刀在第二条弧线上划下。 张用镊子将两刀间的一条红色的皮肤组织摘下,持起剪刀,剪开了失去皮肤组织的两条弧线间的肌肉。剪刀与肌肉的摩擦发出剪布料般的“哧哧”的声音,姜握紧了拳头。 “长沙人?”张海明意识到了姜的紧张。 “湖南很多漂亮小姑娘都去参加超女了,你也去吗?” 姜没有做答。 剪刀在层叠的肌肉组织中探寻,前行,不一会儿,张又用镊子夹取出一条完整的红色肉皮,接着,在破离的肉缝中继续翻拨,剪出几条细短的肉线。 在外行看来,这些被取出的肌肉与留在眼皮内的没有任何区别,但只有手艺精深的整容医生才知道,这些皱褶间藏着多大的玄机,薄不可,厚不可,深不可,浅不可,一旦肌肉结构被破坏,将带来灾难性的后果,“疤瘌眼、眼睑外翻或下垂,双眼无法闭合”,而这些,都是永远无法修复的。 “分”的战役结束,姜梅的眼皮上出现一条细小的沟渠。 “合”的历程开始。 张海明持起针线,由厨师摇身变成了裁缝。 缝合从眼皮中部开始,弯头的缝合针在分割开的眼皮间穿梭,线在张左手的剪刀尖上利落地翻转,打结,助手迅速剪掉细小的线头。 第七针的缝合在姜的眼尾处结束,宣告着右眼的手术完成,历时10分钟。“双眼皮手术不复杂,但做好很难,要修复更难,因为人的上眼睑是动态的,另外,当然还要讲求两眼的对称。所以我们常说,人要是只有一只眼睛,就少了很多失败的手术。”张海明露出手术中难得的笑容。 “自然吗?眼角是挑起来的吗?”姜梅迫不及待地问助手索要来镜子,观察战果,事实上,目前的她只能通过左眼在镜中看到被白色纱布覆盖的右眼,这让她有点懊恼。 接下来,左眼的战役开始,一切顺利地进行,惟一的意外是在左眼缝合到第六针时,张海明将打了结的线头剪开,在原先的针眼旁的零点几毫米处重新进行了缝合,“调整一下”,张说。 4点50分,手术圆满结束,用来应付突发失血的电刀没有派上用场,姜梅的眼睛上的大水泡没了,但是,彻底的消肿需要近一年的时间。 张海明脱掉橡皮手套,像来时一样迅速地离开手术室,手术厅里的护士用广播预告着他的下一场战役——隆胸。 助手留下来清理战场,“28分钟,”记者对他说,“一些美容院的广告说只要3分钟。”助手摘下口罩,不屑地一笑,“不可能,除非他们做的不是人。”随即转身离开。 “感觉怎么样?”记者问正拿着镜子,微仰着头,从纱布下的缝隙中端详自己的姜梅。 “没感觉”,她说,随后像是问自己,“我真的做了?” 5点整,姜梅走出手术室,女伴神情焦急地迎上来,两人手牵着手,匆忙地走出医院,追赶即将在一个小时后开往长沙的火车。 在长沙,等待着姜梅的是对她的改变不知情的亲友,和她因此而要小小改变的生活。 (摘自《法律与生活》半月刊2006年9月下半月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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