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良美智笔下的变化

　　近年来，奈良美智笔下面目“狰狞” 的大头娃娃已经非常鲜见，取而代之的是温和恬淡的娃娃，奈良说这种变化是自然的，并没有刻意追求。

　　B=《外滩画报》

　　N= 奈良美智(Nara Yashitomo)

　　B：从2001 年你在横滨举办第一次个展起，你一直画孩子和动物，这是因为对童年印象深刻吗？

　　N：我小时候，日本经济发展快速， 父母都是上班族，很忙，我经常被一个人留在家里，但我过得很开心，只是长大后回想童年，觉得那时候有些可怜。

　　B：这些大头娃娃脸上的愤怒表情是你自己的情绪折射吗？

　　N：画愤怒的表情来自于我对外界的愤怒，比如有些自以为是正义的、强大的势力在推动、统治着这个社会的发展；还有无辜的百姓在战争中死去。而面对这些，我无能为力，由此我只能愤怒、悲伤，所以作品自然就是愤怒的。画出来， 释放出来，我心里就平静了。

　　B：你的新作和5 年前的作品相比， 大头娃娃脸上的表情柔和了很多。

　　N：我也注意到了，可能是我的心境越来越平和了。

　　B：你的作品比较内敛，这是不是和你性格内向有关？

　　N：我认为作品要感动别人，必须先感动自己；要想满足别人，先得满足自己，所以我画的都是自己亲眼所见、亲身经历的东西。在创作时，我总是经常叩问自己，这个过程是“向内”的。在把心中所想创作成作品之后，作品则是“向外”的，展现了我的所思所想。

　　B：你的作品中，有一件让我印象深刻，娃娃的脸被放在一个水盆里，这件作品的名字叫作“眼泪”，让人感到很悲伤。

　　N：这可能是个悲伤的作品。但是我在创作的过程中慢慢地不忧伤了，很多人看了很伤感，那是因为他们比较感性和敏感，也有人看了完全没感觉呢。对于作品的感受其实是观者自己的心境决定的，所以同一件作品如果可以触到不同人的内心，那不同的人的感受自然也会不同。最重要的是创作者自己去了解自己的作品，作品是为自己创作的，只有懂得自己本意的作品才会被观众所喜欢，要是连自己都不是很理解的作品反而被大家所接受的话我会非常难受，因为那样无异于撒谎。

　　B：你一直画同一个主题，会不会变？

　　N：我好像走进了一个隧道，想走回过去，我想我会继续走下去吧，如果感到痛苦的话，我会停下来的。我不知道别人怎么看我，但我觉得很开心。

　　B：你的作品一直和青春有关，你还喜欢摇滚乐，你的画还被摇滚歌手用作唱片封面。这些都是青春反叛吗？

　　N：或许是吧，我觉得自己在精神上还是个小孩。

　　B：那你打算什么时候长大呢?

　　N：我也不知道，等到有一天我变得会撒谎了，就说明我长大了吧。

　　B：当初为什么去德国

　　N：我那时很穷，德国留学都是公费的，所以才能去。一个人在语言不通的环境里旅行能够很清醒、很深刻地认识自己，深刻得有时自己都无法相信， 完全没受到任何限制。

　　如果我在日本的话，有很多朋友， 思维多少会受到干扰。一个人旅行或是住院，虽然什么都做不了，但实际上你会感觉做了很多事情，因为你思考了。我为了思考而去旅行，不是为了看风景。

　　B：离开日本以后，反而可以隔一段距离去看日本？

　　N：不只是日本的事情，世界上的很多事我都考虑过。小时候，或是在日本的时候，看问题就不能很客观，会以自己为中心，在国外就不一样了，无论对宗教还是其他事情，都能客观地考虑。

　　B：在德国的12 年是不是你一生中最重要的经历？

　　N：算是吧，但是不去德国也许也很好。只是德国的哲学比较发达，就算是小孩，大人也会教育他要勇于发表自己的意见。正因为在这样一个尊重个人的国家，才使我能够不被别人干扰和左右。我曾去过美国，你要是在美国一个人画画的话，别人就会说，“一个人呆着怎么行呢？去海边吧，或是篝火晚会吧！”

　　我不是为了展览会画画，而是为自己画， 所以不希望有别人来打搅。

　　B：吉本芭娜娜是你的好朋友，她说： “奈良美智的世界绝对地冷静平和，但他也是朋友中最有能力成为杀人凶手的一个。”你怎么看待她对你的评价？你也给她的作品画过插画，平时你们怎样相处和合作？

　　N：我跟她是心灵相通的朋友，内心深处的想法不用说出来也能互相了解。所以当我们见面的时候，总是会聊些平常的、无关紧要的话题，甚至很“白痴”的话。对于她的作品，我用心在感受，要我用语言来表达的话，反而会亵渎它。当你遇上能用心感受的东西的时候， 是和语言毫无关系的。内心被感动的时候，不是因为语言的触动，不管是用中文、英文还是日语写都一样，读的时候我在脑子里组织起一些画面，就像放电影似的频频闪过，所以与其说是文字使我感动，不如说是脑子里的画面使我感动。

　　相关专题：外滩画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