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杨耕身
或许王峥嵘们已经后悔了。因为事后看来,他们一手策划的冒名顶替罗彩霞事件,也许完全可以做得更加完美一些。比如索性断掉罗彩霞上大学的可能,这样就不会有后来罗彩霞因拿不到教师资格证而发现被冒名的故事,还比如索性改掉顶替罗彩霞的王佳俊的身份信息,这样事件就会更加神不知鬼不觉。以王峥嵘操纵整个事件的能量来看,这样的可能不是没有。然而一点点的不周全,却使冒名之举功亏一篑。当然,也许不是王峥嵘们没想到,而是他们已经不屑于此了。今年3月东窗事发后,王峥嵘这位原隆回县公安局政委给罗彩霞打电话说:“我认识你,是你的荣幸!”——权力在手者的狂妄与嚣张,表露无遗。
事实是,顶替罗彩霞的王佳俊不仅如愿以偿地进入到大学,而且直到毕业参加工作都一直顺风顺水。因此我们有幸识得王峥嵘,并不是因为他所策划的这起作假事件是多么偶然,而是因为这一事件极其偶然地败露。
目前,罗彩霞事件已引起公安部和湖南省领导高度关注,公安部长孟建柱对此案做出重要批示,湖南省纪检委牵头成立的调查协调组已进驻邵东县。联合调查组负责人表示,“案件已经有了初步的调查进展”,同时表示罗彩霞事件前后涉及多个省市、部门及单位,调查难度极大。但“此案的调查工作已经完成了证据链的构建,调查组将尽快向外界发布调查结果”。
一起事件涉及诸多省市,足以表明一种俨然系统化的作假机制,而其所涉及到的单位与部门之多,亦足以表明一种权力通吃、有恃无恐的现实格局。当一种权力行为以“不是做不到,而是想不到”的、无所不能的方式呈现出来,它们所展示的,已是一条高招链条的悉数沦陷与普遍失守。也正在这一点上,联合调查组的说法,使王峥嵘此前“花了五万块钱找一个中间人做的,而中间人已联系不上”的辨词不攻自破,同时也最大程度地印证了公众此前关于此案所有可能的想像。尽管,处于这起作假案终端的贵州师范大学仍然在否认、在辩解,但它的声音在漏洞百出中变得愈发苍白。
我们最终需要一个严明的结果,以慰藉包括罗彩霞在内的社会公众在此事件中所受到的羞辱及溃败感。但这并不表明我们将能够完全消除内心的无力。因为摆在我们面前的不只是一个罗彩霞,而是制造了罗彩霞事件的全链条。当一个罗彩霞背后有着千丝万缕,那么千丝万缕所维系的就将不只是罗彩霞一人,而是预示着某种批量生产的局面。或许,现在的罗彩霞正在慢慢得到一种收复失地、正义匡扶的感觉,但在一种全链条的作假机制前,罗彩霞的感觉无法成为公众的胜利,同样也无法成为公义的胜利。
如果我们的命运从一开始就被某种权力或潜规则所注定,那么我们宁愿不曾有荣幸,不曾识得“王峥嵘”。可能在许多人看来,王峥嵘曾经担任的隆回县公安局政委一职其实多么“区区”。但就是这么区区的权力,却足够令事件所涉公安部门、教育部门服务于他的作假需求。而王峥嵘与录取假罗彩霞的贵州师范大学之间有着怎样的利益勾连,有着怎样的作假图谱,又表明着怎样的规则与成因?乃至于在更普遍的层面,高招与权钱之间,又有着怎样的媾和与狂欢,以及多少不为人知的真相?
在这些问题得到真正的回答之前,没有胜利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