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香港著名编剧彭浩翔

　　外滩特约撰稿 邓雁／文

　　记：《买凶拍人》是你执导的第一部剧情剧，尽管票房成绩不如《大丈夫》，但是却得到评论界的一致好评，在你看 来，艺术和商业是否是矛盾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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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彭：造成《买凶拍人》票房不理想的原因和投资有关，因为是低成本，只能在一些小剧院上映。这样即使有人觉得这 部电影不错推荐给朋友，等到这些人去看的时候，它可能已经停映了。另一方面《全职杀手》也在同一档期上映，争夺了部分 票房。不过这反而刺激了DVD和VCD销售，让投资者看到除了剧院以外的市场。我不相信导演不会考虑市场，不考虑这个 问题的导演，现在一定已经没有再拍戏了。

　　波兰导演基耶斯洛夫斯基说：“拍电影，观众是惟一的裁判。”我要加一句，不光是适应本土的市场，比如王家卫的 电影可能在本土卖得不是最好，但是海外发行很不错。还有陈果，他关注社会低层的生活，也引来很多海外投资。

　　记：如何让艺术和商业做到最大限度的统一，已经成为做导演必须要掌握的学问，在香港这样一个商业社会，你怎样 跟投资者交流你的艺术观念呢？

　　彭：艺术观念我觉得是不可说，只能做。通常我会准备两套语言，把自己喜欢的故事按照老板喜欢的方式来描述。香 港电影界有个很奇怪的现象，你拿剧本给老板看，他永远会问你一个同样的问题：“你这部戏到底像哪一部港产片？”我为什 么要像别人的东西才能拍呢？但这是非常现实的问题，如果老板不明白你的片子像谁的，他可能就不会投资。

　　我把《买凶拍人》的剧本给嘉禾公司老板的时候，他也问了我同样的问题。我想了一个星期也想不出来这部片子像哪 一部，又不敢乱说，后来到书店找到了一本书——《90年代香港电影票房记录》，发现1992年的一部电影《阿飞与阿基 》(喜剧片，由张学友和梁朝伟主演)票房是1200多万。第二天我跟他说：“老板，我知道啦，我的这部片子非常像《阿 飞与阿基》！”老板一听很高兴，当天下午就同意投资给我。其实你拍出来像不像已经不重要了，关键是你当时是怎么回答的 。后来他们又问我，你的《大丈夫》到底像哪一部港产片的时候，我就告诉他们，像《精装追女仔》。

　　记：那之前拍《买凶拍人》的时候，你又用什么办法让他们愿意投资给一个从来没有拍过电影的人呢？

　　彭：1997年到1999年，我用两年时间写完了第一部长篇小说《全职杀手》，出版后很受欢迎，改编成了广播 剧，电影公司买下版权。我很清楚，这部电影不会是我执导的第一部电影，因为它是一个动作篇，没有一家公司会把它交给一 个新人来拍。于是我开始写各种剧本给电影公司，但一直遭到拒绝。一个资深的电影人告诉我，除了你自己，没有任何一家公 司会花几百万，让你去拍电影。我觉得他说得非常对，机会应该是自己争取。

　　于是，我拿出我所有的积蓄，大概12万港币，我想是拍一个90分钟的长片，还是拍个12分钟的短片？如果选择 90分钟的长片，那场面一定会显得很寒酸，而拍12分钟的短片，就会不一样，于是我拍了《暑期作业》。嘉禾公司的老板 看了决定投资给我，其实他们并不是相信我，而是相信我的监制谷德昭。他告诉我说，我找你拍片，不是你的电影有多好，而 是你拿12万来拍这样一个片子，说明这个人想做导演的愿望很强烈，这样的人，一定会全力地去做好导演。

　　记：投资者的这种心态是否造成了香港电影喜欢“炒冷饭”的局面？

　　彭：投资者也明白旧的题材已经不适应年轻观众的需要，但是新的东西拍到一半的时候，他们又会担心，市场是不是 会接受呢？这样一来就拍得不伦不类。我认为要不就放手做些新尝试，要不就按照传统的风格去拍，不会很成功，但也不会死 得太惨。香港电影最大的问题是没有在它最鼎盛的时候培养新人，才会有现在的青黄不接。

　　另一方面目前香港电影的决策层是1980年代非常成功的那些人，他们很怀念当年的风光，总想拍回那个时候的东 西，比如最近的《新札师兄》，但是年轻观众对这样的电影没有感情，而老观众又不认同谢霆锋取代梁朝伟，当然票房成绩不 会好。其实要怀旧的话，索性找些非常旧的，像以前的粤语残片来改编，可能更能激发人的缅怀之心。

　　记：也就是说，香港电影从1990年代后期开始就一直没有成长了，最多是原地踏步？

　　彭：是的。我非常喜欢库布里克，因为我觉得他没有停留在自己的成功里，每一次他都在不停地挑战另一个完全陌生 的题材。这点香港导演非常缺乏，他们往往在一个题材里取得成功以后，就不愿意离开，不愿意去探险。库布里克一生导演了 13部电影，虽然不多，但是每一部都完全不一样，都有新的探索。

　　关于彭浩翔

　　今年4月，他凭借《大丈夫》拿下香港电影金像奖“最佳新晋导演”。

　　今年2月，在推出的舞台剧《再生缘》中，他让莫文蔚出演张爱玲一度成为圈中话题。

　　2003年，他推出自己的第二部剧情片《大丈夫》，获得金马奖最佳导演、最佳编剧在内的4项提名。

　　2001年，完成导演处女作《买凶拍人》，获金紫荆最佳编剧。

　　1997年，以畅销小说《全职杀手》(后被改编成电影，由杜琪峰执导)为人所知。

　　1973年9月22日出生于香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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