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性思考 /张念
人们来庆祝一个60岁老人的生日，女性，汉语里称老太太，可这个老太太生气了，她认为人们的祝词中充满了恶意
，他们想把我推出生活，推出人类，从职业、政治、个人以及性的角度，使我远离50岁、40岁以及30岁的他们，我不能
面对自己60岁这样的现实。
我依然是女人，而不是老太太。
为了证明这一点，生日过后，她参加了55岁以上的老年人的野外生存挑战活动，很好，她认为自己的魅力不是躲在
房间里像大多数女人那样涂抹抗衰美容品，她称之为"防腐剂"，而是用树叶洗脸，为自己躺在湿淋淋的睡袋里哮喘病没有发
作而庆幸，她把这归结为自己肾上腺素积极运作的结果，反正，她要弄得自己不像60岁。她遭遇了自己年龄所带来的焦虑和
恐惧，她认为这是精神发展的新阶段，就像白内障手术过后，她觉得自己的眼睛从来没有这么明亮过。
这个有着所有女性全部生命体验的女人，这个诚实勇敢，大声说出生命的不堪和秘密的女人，在美国，她的书--《
女性的奥秘》曾经被誉为改变美国的经典之作，一个彻底的女权主义者，她就是贝蒂·弗里丹。
在一个30岁就把女性称为老女人的社会，正如徐娘半老，如果徐娘是二八少年的母亲，那么60岁弗里丹比30岁
的中国女人整整年轻了一倍。所以，我们更加顾及自己的年龄，这个公开的秘密，有时成了人与人相互攻击的把柄，你不再年
轻，一件多么令人羞愧的事情，如果年轻，就有了骄傲的资本。这是一种践踏生命的奇怪文化，我们可以容忍一个人的世故，
但不能容忍他的年纪。而女性作家也不由自主地接受这种文化的暗示--比如公布的玉照，很少是当年的，一般出示的是十年
二十年前的资料照片；比如生平，从来不说自己的出生年月。这种不服老和弗里丹的不服老是两码事，一个是逃避，一个是迎
击。在美国，因为女权运动的洗礼，女人自己定义自己的美丽成为常识，女人们不断重塑和制造她们的美丽，美丽除了天然条
件，还应是一种文化的选择。这样的文化选择，也影响了男人们，在选择伴侣的时候，年龄已不是主要的问题。于是，我们在
西方电视剧中看到，常常是拖着一群孩子的单身母亲，正在兴致勃勃地恋爱。而弗里丹走得更远，她的《女性奥秘》完成了新
型两性关系的建构之后，她进入了老年，她在思考衰老更本质的原因，是人在精神上自己把自己遗弃。于是，她通过大量的社
会调查以及自己的现身说法，写出了探讨老龄女性问题的
更彻底的女权著作--《生命之泉喷涌》。在60岁，女人还能自豪地说出我是我自己，年龄不过是我们虚构的来吓
唬自己的敌人。
当我未雨绸缪地想到自己的中年和老年的时候，我真的很害怕，但有了弗里丹，心里就好过多了。我34岁，老了，
但同时比过去任何时候都年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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