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多东华大学教师，现居上海
树叶日渐稀薄的日子，衣服便一天天丰厚起来。粗线毛衣搭上怀旧列车从T台驶进街市，俨然成为秋冬时尚服饰的领
头羊。以为棒针衫又回来了，美女们周旋于温度与风度之间的日子或可暂时告一段落。结果错了。衣型超大、毛线超粗、颜色
超艳、穿法超新的流行毛衫和棒针衫的不同已经超越了貌合神离的地步。挂在身上，是快要垮塌下来的感觉。比如
把一字衣领
斜拉到足以让一侧香肩发生重感冒的地步，或者衣领高耸，一双玉臂却漫不经心地展露风中，风度与温度仍是抵死相拼的一对
冤家。
时光倒回去六七十年，是美女们无旧可怀、一切向新的年头，1930年代微凉的风中，旗袍外面再加一件合体的开
襟绒线衫是最IN的时髦，初秋是短袖，之后衣袖和气温一起下降，直到可以将手臂完整地收藏其中，风度与温度不偏不废相
得益彰。旗袍曲线玲珑，看似毫不设防的美艳，内里却是毫不掩饰的骄傲和矜持，令人心旌摇荡却不敢随意接近，生怕唐突了
美人。
绒线衫柔软蓬松自然而有弹性，那种毫不张扬的温暖的家常风味，一如可以与之闲话的邻家女子。旗袍多花色鲜亮，
绒线衫则一律素淡，绝不会穿得像打翻了的五彩染缸；旗袍领挺拔秀美，绒线衫就取圆领、V领、青果领或小尖领，绝对宾主
分明；是开襟的式样，纽扣却并不一五一十地扣上像穿制服一般，只那么随意地敞着，姣好的身材从敞开的衣襟里静静地透出
来……能将每一处分寸都拿捏得如此到家的，真的还是那溪水一样清浅的邻家女孩？那盈盈笑颜背后多少深不可测的心思和秘
密呢？
绒线衫开始流行时全靠手工编织。这对中国女人来说可是门全新的功课。当年有一个叫冯秋萍的女子，可以说是绒线
编织的启蒙老师。从1934年起，她受雇于沪上几家大的绒线厂商，如裕民、中国、恒源祥、义生泰，为他们开办的编织培
训班授课；1938-1942年自行创办主持秋萍编结学校，从三十年代到五十年代将近二十年的时间里受聘在电台讲课，
熏陶出了一大批编织爱好者和编织高手。那邻家女子想来也是其中之一吧。
编织高手总让人又钦佩又嫉妒，准确地说主要是嫉妒。大学时，有同屋爱上了商场橱窗里的一件毛衣外套，在口袋比
脸还要干净苍白的岁月，那心仪便化为了整整七天的埋头苦干，终于在七天之后的那个周末穿着自己的作品出席中文系里的联
欢舞会，结果是艳压群芳，俘获青眼无数。今年夏天，有位女友忽然说要替人手工织一件毛衣。会织毛衣，而且忍得暑热织，
这织与被织的人关系自然都非同寻常。“手工”二字在这里，藏着恰到好处的含糖量，像农夫山泉一样，“有点甜”。夏天过
去了，在夏日编织的毛衣，到秋天也收获了温暖的果实。女人的秘密不用猜，她嘴里没告诉你的，她的手已经偷偷地坦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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