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识分子及其职责——桑塔格的一份答卷

http://www.sina.com.cn 2005年01月11日09:59 外滩画报

　　赵武平／节译

　　一九九七年五月，法国思想家菲利普·索莱尔斯主编的文学杂志《游戏规则》，针对“知识分子及其职责”的话题进行了一项国际调查，苏珊·桑塔格是惟一接受问卷调查的美国人。以下是桑塔格所给答案的部分内容：

　　-就你而言，知识分子这个词在今天意味着什么？你把自己当成知识分子呢，还是拒绝接受这个名称？

　　桑塔格：知识分子这个词，在今天对于我来说，首先意味着关于知识分子职责的会议、圆桌讨论和杂志专题议论；在这些讨论中，著名的知识分子共同地评价他们所从属的社会阶层的不胜任、背叛、人微言轻，以及其地位的正在迫近的或完全的消失，正如他们所参加的这些活动所证明的。

　　-知识分子在二十世纪末的作用是什么？你认为他们的使命已经完成，或者他们在世界上还有重要的任务？

　　身为一个其政治和伦理文化张扬和强调不信任、恐惧和轻蔑知识分子(可重读托克维尔)，一个有着地球上最发达的反知识分子传统的国家按：此处指美国　的公民，对于知识分子的作用，与我的欧洲同行相比，我倾向于发表不怎么随大流的意见。不，他们的“使命”(正如问卷所说)尚未完成。

　　-关于知识分子的错误、他们的盲从以及他们的不负责任有很多说法。你怎么看待这些指责？你同意还是对这些批评表示异议？

　　桑塔格：虽然知识分子的类型有各种各样，包括民族主义的和宗教的，我承认自己偏爱那种非宗教、超越民族偏见的类型。“脱离土生土长环境的知识分子”对我来说似是可仿效的楷模。

　　说到知识分子，我指的是某个超越于他或她的职业、技术或艺术行当之上的，执著于精神生活(因之责无旁贷地加以护卫)的人。

　　一个专家或许也是一个知识分子。但一个知识分子绝对不仅仅只是一个专家。一个人之所以是知识分子，因为他在说话时坚持(或者应该坚持)某种正直和责任准则。这是知识分子所不可分割的贡献的一部分：言说的定义不仅仅只是在工具主义和墨守成规层面上的。

　　-你认为知识分子当今最紧迫的任务、最危险的偏见、最重要的事业、最大的危险，还有最大的快乐是什么？

　　桑塔格：今天和昨天一样，知识分子有两个任务。

　　其一是教育性的任务，就是要促进对话，维护多重声音得到倾听的权利，加强对普遍接受的观点的质疑。这也就是说，要抵抗认为教育和文化的概念就是牢记类如热爱民族和热爱部落的思想(“理想”)的人们。

　　另外一项是对抗性的任务。在发达资本主义国家，在刚过去的二十年里，道德态度发生了一个可怕的改变。标志就是不相信所有的理想主义，不相信利他主义；不相信在文化和道德方面所有的高标准。撒切尔主义的意识形态就是全面受益，而大众传媒的功能，是促进消费，是传播各处的人们所依凭的自己只相信自己的价值和反价值的报道和观念。知识分子有继续体现(和捍卫)精神生活标准和言说标准的西西弗斯式任务，而不是大众传媒所推广的虚无主义任务。我所说的虚无主义，不仅是在各处的知识阶层里都有上升之势的相对主义和利益私有化，而且是比较新近也更加有害的、体现在所谓的文化民主意识形态之上的虚无主义。

　　知识分子的道德任务将永远是复杂的，因为“最高的”价值不止一个，而且在很多具体环境里，并不是所有无条件的善都得到礼遇——的确，诸多价值中间，有两个可能证明是不协调的。

　　人总希望不是被迫作选择。但必须(从真相和正义之间)作出选择——比如，唉，有时必须——的时候，似乎对我来说，一个知识分子应该选定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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