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的网上一亩三分地

　　外滩记者张嫣／报道

　　初涉“小众菜园”，乃作家孙甘露推荐，那是2004年秋。点击网页进入，不禁瞠目结舌，会员列表上一串熟识的 名字：陈村、叶兆言、方方、赵丽宏、孙甘露、葛红兵、潘向黎、黄昱宁、沈胜衣等等。习惯了虚拟网络隐藏身份的潜规则， 突然发现自己和一群当代名作家同时出现在一片“菜地”上，不免诱发粉丝情结，正要发帖说几句，才发现自己并无资

格在其 间“说话”，原来“小众菜园”内容虽凡夫俗子普罗大众都可浏览，但要想发言，必须要由“菜农”推荐、“村长”陈村批准 才可。“小众”之名果不其然。

　　忙于“秋后算账”的村长

　　之后的大半年里，记者得空便会去“小众菜园”转悠转悠，菜园还真如世外桃源般远离尘嚣，谈天说地无非乐山乐水 之悠闲，聊吃喝玩乐也不时掺入考证说古之癖好，一句话，其间发帖者皆保持平和之心态，偶见争执亦是交流思想，时而穿插 村长陈村等人的插科打诨，也略显菜园之幽默氛围。菜园一直平安无事，波澜不惊。

　　直至2005年2月，批评家吴亮传给陈村一篇针对张炜《精神的背景》的批评文章而引发的种种争论，在平静的菜 园里掀起波澜。

　　2005年《上海文学》第一期刊登了山东作协主席、著名作家张炜的《精神的背景》一文，张炜把当代中国的精神 困境描述为“精神平均化时期”、“沙化时期”,并将此主要归咎于市场经济的冲击。此文由《上海文学》刊出之后，淡出文 坛多时的沪上批评家吴亮撰写《顺手记》，批评张炜此文“装腔作势，概念混乱，陈词滥调”。陈村将吴亮的《顺手记》以及 稍后写成的《世界是有些混乱，但批判不可以混乱》和张炜的《精神的背景》一起贴到了“小众菜园”，立即引起文化思想界 的关注并产生激烈争论。

　　随后，山西作家李锐亦在给朋友的公开信中表示，诗意化、道德化地对待历史是张炜一贯的立场，而在中国这样一个 特殊的文化环境下，张炜不该就此满足于“道德的自我感动”。双方各有一批“菜农”拥趸，小众菜园一时“战火”纷飞，迅 速蔓延到“世纪中国”、关天茶舍和“文化先锋”等文化网站，并被《南方周末》等传统媒体予以报道。

　　不过，就在双方于自己的菜园里剑拔弩张之时，陈村依旧以顽童心态，在菜园“炫技”，以其8年网民经验揪出其中 不少内幕，一时间人性、网性、网络潜规则立现。

　　陈村表示自己当初并不想对《精神的背景》一文发表什么看法，只是提供一个平台让他们去吵：“我这里的好处是可 以关着门‘吵架’。”

　　现在陈村正在对穿着“马甲”在论坛发帖争论的人“秋后算账”。“马甲”就是同一个用户注册两个或多个用户名。 “他可能用一个名字称赞某事，又用另一个名字发言反对。”陈村坚决杜绝这样的情况在“小众菜园”里发生。一网名老刀客 的网友曾经“义愤填膺”地为张炜拔刀。他自称来自西部并与张炜所掌的万松浦书院没有关系，但经陈村一番查证，事实并非 如此。于是，“老刀客”被陈村踢出“菜园”。

　　“我看见那票人‘人文精神’的好话都说尽了，在背后却浑水摸鱼”，陈村把这些人的身份一一曝光出来，然后用猜 谜的方式告知菜园里的“菜农”。关注这件事的人很多，上到王蒙，下到许多“美男美女作家”如葛红兵等，都在陈村的“菜 园”里看到了。

　　陈村习以一种娱乐的方式来接近真相：这边厢还在就严肃严重的问题进行争论，那边厢陈村又在发一些风花雪月的帖 子缓和气氛。“我的本意是劝诱原本不上网的名士上线踏青，哄骗潜水不发帖的高人来此献艺，也为网上认真有趣但频频被扫 兴的君子搭个凉棚，请君入瓮。”这个当初开辟“小众菜园”时的初衷，陈村一直没有改变。

　　村长是个老顽童

　　1997年就开始在网络游荡的陈村也许是当代作家里最“沉湎”于互联网的人。在经历了著名文学网站榕树下的风 雨后，陈村开始向往第欧根尼论坛的低调作风，便在99读书网上“留”了一块地，开辟他的网络菜园。

　　陈村鼓励大家在菜园里用实名，有事没事“打打哈哈”，增进彼此的“乡亲感”和沙龙感，久而久之，一些天南地北 的文艺爱好者彼此成了朋友。“就像在一个班级里一样，大家知道彼此的性情，特别是吵完架之后。”陈村如此形容。“小众 菜园”里的注册用户都被称为“菜农”，三四十岁的中青年人是主力“菜农”。在这些“菜农”的耕作下，菜园曾经发生过不 少有趣的故事。

　　凡事爱顶真的“菜农”童天一(自由职业者钟健夫)曾经在菜园撰文论述对“读图时代”的看法，表示“读图时代” 四字乃其妻钟洁铃于1998年在《红风车经典漫画丛书》中的原创，堪称“世界上第一篇‘读图时代’的文章”。对此，有 不少“菜农”表示了异议，并不认同“读图时代”的到来。而为了证明“读图”的必要性，“童天一”在100天里每天用图 片的方式记录下自己或者亲友生活中的种种趣事，事无巨细地用图片表示了从吃饭的馒头到儿子新长的牙齿，并称此为“以身 试图”，藉以表达自己对“读图时代”的欢迎。

　　之外，菜园里点击率最高的帖子便是《牺牲色相》，此乃一向善于搞怪的“村长”陈村发起的。他先将自己小时候穿 开裆裤的照片贴上“菜园”，供“菜农”欣赏，并呼吁“菜农”们都放上自己的照片，此举引来不少支持，有人大大方方便将 自己的照片“牺牲”，放上“供桌”，但也有人羞羞答答不肯露面，其间搞笑言语不断，引出菜园一片热闹。

　　相处久了，大家之间的称呼也变得亲切起来，颇有不拘小节之意。陈村就被众多“菜农”叫作“阿村”、“村头儿” 、“村哥儿”，更不见外的，直接称他为“弯弯”、“阿弯”(陈村曾撰写过《弯人自述》，文中自嘲其因患脊柱炎而背驼， 是谓“弯人”)，令陈村长哭笑不得。

　　陈村对自己此举有所感慨：“网上正应了‘大狗小狗一起叫’的名言，这里我们可以听到丰富的音色。”

　　陈村本人更有江湖中老顽童之风味，记者在他家采访时，他一手拄拐杖，一手拿尼康相机要给记者留影。陈村希望菜 园里的菜农更多元化一些，不要发帖都是“文人骚客”式的，这样才热闹：“本来上论坛就是玩玩的，没有什么人要在网上谈 正儿八经的事儿。”

　　圈里的不少作家受了陈村的影响也会来菜园耕种一番，比如孙甘露等，但也有如余华 “死不肯来”者，据陈村说， 余华如此“谢绝”道：“我不写小说的时候，你们要我的小说，我写小说的时候你们又拉我出来玩，我才不上你的当来。”

　　聊了许多，陈村最后向记者表示，作家的本职是写作，上网太花费时间，国内的很多作家甚至都不用电脑。

　　“第一，现在作家们还很脆弱，一旦遇上了公共网站里劈头盖脑唾骂的语言方式，肯定受不了，会多受网风的摧残。 第二，在网上无休无止的谈论中，作家们是没有胜算的可能的，因为这是个不公平的战场：谁在网上挂的时间长谁就是常胜将 军。”陈村长如斯说。(小众菜园网址：bbs.99read.com/list.asp?boardi d=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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