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禽流感的阴影下

　　当郭三怀着复杂的心情回忆去年的禽流感之际，一部适用于处理突发事件的法律首次提交人大审议

　　 本刊记者/王巧玲

　　黑山县芳山镇的郭三(化名)家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生活。他的母亲和妻子一边忙着家

务，一边照看着两个小孩子，而孩子们正在家里嬉闹着。这种琐碎而平静的日子是他们熟悉和向往的生活。可是半年前，这个家庭遭受了一次可怕的打击。他的妻子不幸患上了禽流感。幸运的是，她最终摆脱了死神的纠缠。但是去年的灾难在这家人的心里已留下了挥之不去的阴影。

　 灾难降临时

　　即使是多年后，当辽宁省锦州市黑山县人再回首2005年时，记忆仍将是黑色的。黑山位于辽宁省西部，因县城东北隅有小黑山而得名，有“东北禽蛋第一县”之称。从上世纪90年代起，黑山县的村民开始自发饲养禽蛋，逐渐形成规模，禽蛋饲养业成为当地的支柱产业。“我们这儿不是饲养户，就是做和饲养禽蛋有关的买卖，卖鸡仔的，倒卖鸡蛋的，都是以禽蛋为生。”郭三说。

　　在黑山暴发

　　2005年10月7日，黑山县八道壕镇台村的养殖户史学军在鸡群中发现了死鸡，而且投药控制无效，鸡群大量病死。很快，台村其他养殖户家也出现了鸡群大面积死亡。村民们惶恐不安。10月26日左右，村支部书记王友林领着人来“取样”。11月3日，国家禽流感参考实验室确诊黑山疫情为H5N1亚型高致病性禽流感。

　　郭三所在的村子距离台村20里地，很快疫情就传到了这里。10月底，郭三家也出现了死鸡。30日，郭三的妻子着凉后开始发热，周身不适，出现肌肉酸痛、咳嗽、胸闷、气短、腹泻等状况。11月5日，她被送到黑山县第一人民

　　11月5日，辽宁省启动二级疫情应急预案，对黑山县实行全县封锁。此时，黑山县禽流感疫情已涉及15个乡镇。“为什么疫情会这么大规模地传播、有15个乡镇都成了疫区？在确诊为禽流感之前的一个多月，养殖户就已经发现有死鸡了。”回想起这件事，郭三仍有疑惑。“很多人说，我的家人能幸免于难是因为侥幸，但我觉得主要还是因为得到了及时有效的治疗。如果我们这边的疫情也能及早引起有关部门的关注和有效的控制，那灾难肯定会缩小，我们的损失也会减少的。”

　　农民心中的一笔账

　　2005年11月5日，4000多名武警部队官兵被派往黑山的15个乡镇，进行扑杀家禽行动。“村子里来了很多戴着口罩，穿着防护服的武警，他们把鸡都装进大麻袋里，运走了，烧了，埋了。”一位村民描述了当时的情景。截至11月6日，共扑杀疫区家禽600多万只。后来，当地政府承诺以一只鸡10元的价格对养殖户进行补偿。

　　“一只鸡从小鸡养到成鸡，可以下蛋，成本大概是20块钱，这还不算人工费。如果被杀的鸡是刚刚会下蛋的成鸡，即使得到了补偿，也会损失10块钱。当然，各家各户的鸡处于不同的饲养阶段，所以损失也不一样，有多有少。我家养了3000多只鸡，损失了近两万元。有比我多的，也有比我少的，但损失是绝对的。在我们黑山，人均年收入也就2000多元。这次几乎每家每户都有损失，我们实在是赔不起啊。”郭三给记者算了一笔账。

　　当地政府的补偿方案下来之后，在养殖户中引起一阵骚动，因为当地政府只对活鸡进行补偿。按照这个方案，在扑杀之前病死的鸡都得不到任何补偿。“我们村，也有养殖户因为死鸡得不到赔偿而争执过的，因为他家的鸡已经在扑杀前大批死掉了，损失很大。但是也没有办法。补偿方案就是这么定的。” 郭三说。

　　在黑山禽流感突发事件中，几乎每家养殖户都遭到了经济上的损失。而即使有政府的部分赔偿，他们的损失仍是不可承受之重。

　　当郭三怀着复杂的心情回忆去年的突发灾难之际，一部适用于处理突发事件的法律《突发事件应对法》首次提交人大审议。

　　在2003年5月，SARS疫情严重蔓延时，国务院开始起草《紧急状态法》，并列入十届全国人大常委会立法规划，后更名为《突发事件应对法》。在此之前，我国在应对突发事件的法律中基本处于空白。来自国务院有关部门的统计显示，2005年全国发生各类突发公共事件540万起，造成约20万人死亡，直接经济损失约3253亿元。今年，《突发事件应对法》提交全国人大常委会审议，引起了公众的广泛关注，也引发了激烈的争议。

　　在《突发事件应对法》草案中规定，在突发事件当中，依法征用或者征收老百姓的财产，事后应当给予补偿。但具体的补偿准则、程序是什么，财产被征用或征收的老百姓是否有权利提出质疑，是否能参与补偿标准的制定等问题仍然不明确。

　　重建家园

　　2005年底，黑山解除了封锁，似乎又回到了往日的平静，其实却陷入了可怕的萧条。

　　养殖户马广路不敢再养鸡了，改养牛了，花6万多元置办的养鸡设备也闲置在那里。郭三说，村里的一些人已经放弃了曾经赖以生存的禽蛋饲养业，进城打工了；有一些人像马广路一样，改变了饲养品种；还有些人，经过上次打击后已经没钱再投入养殖业了。“我们还是希望能继续养殖，因为大家都是靠禽蛋过活的，其它也没有什么好干的。但是大家都怕再赔进去。”

　　郭三对于以后的日子忧心忡忡，“经济的损失对我家来说挺重，但更严重的是心理上的打击，这种打击是突然的、毁灭性的。现在一出现发烧感冒的，心理就害怕。我的妻子虽然已基本康复，但以后会出现什么状况，还无法知道。”

　　尽管如此，但日子还是要过下去。郭三经过再三考虑后决定，还是要继续饲养蛋禽。“赌一把吧，但愿明年能好起来。” 虽然，病情已基本康复，但是郭三的妻子仍然不愿谈起生病的那段日子，只说：“那时候，我基本上已经不省人事了。什么也不记得了。”现在，她就希望一家人能平平安安地过日子。

　　而马广路和郭三最希望的则是，在灾难过去之后，在整个养殖业遭到毁灭性的打击后，政府能给予他们大力扶植和帮助，形成科学的养殖方法和运作模式，帮助大家重建家园。“但是，从目前状况看来，我们还没有看到有什么实质性的有效行动。”郭三说。

　　《突发事件应对法》草案中，对突发事件后的工作也作了规定：突发事件应对结束以后，要根据情况，制定优惠政策扶持突发事件发生地发展经济、恢复生产，要根据遭受损失的情况制定有关救助、补偿、抚恤、安置、心理干预等善后措施，尽快恢复人们正常的生产和生活。

　　这对郭三和黑山的其他养殖户来说，也许是个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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