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述章、胡帅：兄弟

　　演播室：安徽省金寨县是国家级贫困县，希望工程中那个大眼睛女孩的故乡，交通闭塞、经济非常落后，古碑镇胡畈村距离金寨县城还有50多公里，是个偏僻的小山村，2005年岁末，村里胡继清家发生的故事惊动了村庄、小镇乃至整个县城，胡家两个十多岁的男孩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相继被确诊患上了重病，巨额的医疗费让这个家庭几乎绝望，正当父母为了救命钱到处奔走的时候，兄弟俩竟然为谁能去治病想出了一个办法，这个办法就是抓阄。孩子的命运要用这种游戏的方式来抉择，让人不由得心酸，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故事

背后，还隐藏着一个更大的秘密。

　　左手还是右手，治还是不治，生死之间，一个抓阄的游戏就要决定一对兄弟的命运，兄弟情深，可选择只有一个，到底谁能得到生的机会呢？

　　哥哥：你别担心我的病小，我的病容易治，你那病难一些难治，你一定要好好治病。我会让他治疗，我不会治疗的，我一定让他治疗，因为我身为他的哥哥，我毕竟需要照顾他，哥哥必须得照顾弟弟。

　　解说词：这对兄弟俩就是今天我们故事中的主人公，弟弟胡帅，13岁；哥哥胡述章，14岁。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兄弟俩先后得病，哥哥先被确诊患上了恶性骨瘤，几天后，弟弟也被检查出得了急性淋巴细胞白血病，尚未成年的孩子不得不面对命运的不公。

　　字幕：胡畈村村民

　　村民：听说查出来这个病，心里都不好受，两个孩子真是才十多岁，太可惜了。

　　解说词：胡家兄弟俩住在安徽金寨县古碑镇胡畈村，金寨就是那个希望工程中大眼睛女孩的家乡，那里交通闭塞、经济非常落后，古碑镇胡畈村离县城还有50多公里，是个偏僻的小山村，胡家兄弟双双得病的消息让这个小村庄震惊了，村民们为胡家的悲惨遭遇叹息不已，然而打击最大的当然是孩子们的父母。父亲胡继清一下子苍老了十几岁，面对家庭的变故，这个老实巴交的农村汉子不知偷偷流了多少眼泪。

　　父亲：眼泪可以说是流干了，确实流干了，我再坚强你想，作为我男子汉再坚强，像这样的情况两个孩子都得病，我怎么受得了呢，但是我在想不管怎么样，只要我有一口气在，我一定要给我孩子治病。我没有本事，我只是埋怨老天爷不公平，把病降临到我们头上不就没事了吗，怎么要降临到我们孩子头上呢。

　　解说词：残酷的现实更是让孩子们的母亲张长凤的痛不欲生。

　　母亲：我一直这么想，孩子两个孩子都放弃了，我两个大人也没法活了，肯定我们我讲不好的，肯定我们也都是同归于尽了，我们是这样想的，我是这样想的，我始终还没跟他爸说。

　　解说词：要说胡家兄弟俩身体不舒服，其实已经有些日子了，当时的症状都表现为腿疼，开始时两个孩子没跟大人说，父母也就没有太多的在意。

　　孩子：我身体不舒服是从今年七月份，七月份的时候身体疼，那时候正在期末考试嘛，在复习的阶段所以我都是没有注意的，疼的我晚上睡觉的时候全身都是汗，晚上基本上很少睡着的，当时就是腿疼。(腿疼啊怎么个疼法呢？)就是不能走路。(这么疼吗？)疼得狠的时候。

　　解说词：疼痛在一天天的加剧，胡家兄弟俩的病情也在一天天的加重着，全家的收入就靠几亩地和父亲在镇上打零工，兄弟俩知道家庭经济的窘困，父母的不易，他们坚持着、忍受着。

　　男；当时也不想说？

　　记：为什么不想说呢？

　　男：我也不知道。

　　胡：我妈带我到那医院去看检查检查，我说还是不检查为好。我以前小时候也疼过，疼了一段时间又好了。

　　记：为什么不去医院看呢？

　　胡：医院我们家也穷，也没有那么多钱。本身就我和我弟弟，我们还要上学，生活费用什么的。

　　男：我们家本身经济情况就差得很，二个孩子他们在生病，本身生病的时候就是我们经济情况不好，没有引起我们重视。大孩子在四月份就跟他妈说腰有点痛，他妈呢，给他带到医院里看，他说不要紧不要紧，轻微的没事，他就一看要用钱。

　　胡：我以为疼一段时间也许就好了。

　　记：可是后来就发现越来越厉害了。

　　胡：越来越厉害，所以最后逼得没办法了，我爸他们只好送我到医院去检查。

　　男：这时候我大儿子的病就相当厉害，就是痛得很难受，吃饭的食欲也减少了。

　　解说词：大儿子胡述章的病越来越重，这时候小儿子的腿疼也加剧了。

　　男；疼的很厉害，有时候，……才能走路

　　胡：因为我弟弟，晚上我跟他睡在床上，我都看着他，有时候疼的时候，疼得哭的。

　　男；当时是，那时候是我爸带我去的。

　　男；医生说是风湿嘛。我想风湿没有什么事，反正我们家里有土办法可以治风湿。给他搞点东西浸浸水，给他洗洗。解说词：腿疼的这些日子，兄弟俩依然坚持要去上学。他们都在镇上的金才中学念初二，哥哥在3班、弟弟在1班。哥俩的成绩都不错，特别是哥哥胡述章，学习在整个年级都是数一数二的。胡述章的班主任告诉了我们当时的情况。

　　班主任：学习，同学们都知道，他是我们班上第一名，年级，我们七年级四时考试，他考了三次第一，一次年级第二，我们年级有六个班。

　　解说词：班主任老师还带我们去看了胡家兄弟住的寝室。

　　班主任：确实学习不错，虽然我们家里经济困难，关于孩子需要什么，反正我们尽量满足。但是我的孩子从来不乱花钱，他不在万不得已情况下，他不找我们要钱。

　　解说词：虽然孩子懂事好学，但病魔依然如期而至。大儿子胡述章已经不能走路了，小儿子在镇上诊断出的风湿也不见缓解，这时，胡继清觉得，无论如何都得带孩子去看病了，2005年10月5日，胡继清和妻子张长凤带着两个儿子到安徽省城去检查。

　　父：我们十月五日去的到合肥的，十月六日就住上院了。

　　父：这个检查结果就出来的。

　　记：确诊是什么病？

　　父：骨瘤。

　　记：当时你听到这个诊断的时候，你是一种什么样的反应。

　　父：那是着急，特别着急，要我们准备十万。

　　记：对你们家来说，是一个什么样的概念？

　　父：那是天文数字了，

　　解说词：突如起来的噩耗几乎让胡继清崩溃，一边是孩子的治疗耽误不得，一边是巨额的医疗费没有着落，胡继清倍受煎熬，借钱给孩子看病是唯一的办法。那些天，他几乎跑遍了村里每一户人家。

　　父：有的借三百，有的借二百。还有借钱，有的给三十的，有的给二十的，反正给是给的，

　　解说词：虽说看病得花钱，可来一次省城也不容易，所以在大儿子确诊并住上院后，胡继清也给小儿子在省城的另一家医院看了病。

　　父：我带他合肥医院，在协和医院给他买的几百块钱的中药，他就带着，医生那个主任对我说，他那个风湿挺重，有点崎型，走路有点问题，他也说是风湿。大夫给开了中药，我就我小儿子带回来要上课，我就给带回来。那个腿痛好些了，缓解了，也不痛了。后来就是头有点昏，没劲。

　　解说词：在安徽省立医院的那几天，父母的主要精力都在大儿子胡述章身上，忙着想办法凑钱给他治疗，在哥哥的病房里，趁父母不在，小儿子胡帅做了一件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

　　弟弟要哥哥和他做一个游戏，抓阄，谁要是抽到了写有治字的纸团，谁就去治疗。

　　弟弟：当时的时候我哥哥不愿意治病。

　　记：你觉得哥哥为什么一直都不愿意去看病。

　　弟弟：他说要给我治病。

　　记：想让你先治。

　　弟弟：后来就，我就想抓阄。这也是在家里面游戏都玩过的。

　　记：可是这次在医院里这个事不是闹着玩的对吧。

　　弟弟：对。

　　哥哥：我躺在病床上疼得厉害，我弟弟就到我身边来，他说我们家这么穷，他就说，如果我们两个中一个治疗的话，那也许一个治疗的时间要长一点。当时我就那个阄写了二个治字，不管他抓到的是左手还是右手，他说左手，然后打开就是治字。我说那你去治病，你去安心治病，现在你没话可说了。他就说，如果我们两个中一个治疗的话，那也许一个治疗的时间要长一点。他让我选择，然后我那只手正好选择有一个治字。他说你抓的是我手上字条上有治的，那你就治吧。当时尽管抓了纠，还是不愿意治，还是想我弟弟治。

　　解说词：瞒着父母，胡家兄弟俩用孩童间的游戏为自己的命运做了一个选择，最终哥哥胜出，哥哥胡述章在安徽省立医院住了十多天后，因为病情恶化，被转到北京积水潭医院继续治疗，妈妈张长凤陪着大儿子来到北京，胡继清和小儿子留在老家，从未分开过的兄弟俩分开了。

　　胡述章和妈妈到北京治疗已经2个多月了，经过三次大化疗，他的病情得到了控制。

　　记：妈妈在这儿照顾你，爸爸在那边，你们一家人现在就分隔两地了。

　　胡：一人照顾一个，我们家里又没有别的人，只有一个奶奶，70多岁了。

　　医：当时孩子已经不能走路了，疼痛非常剧烈，体温很高。面压痛，他自己拿片子一看，是比较典型的一个，高度恶性肿瘤的表现，治疗以后，他取得了明显的效果。体温很快下来了，疼痛也得到面的控制，能够下地行走了。

　　医：本身这治疗起来消耗很大，身体在恢复过程中，需要很多原料，原料最好从食物中提供。

　　解说词：母亲张长凤不识字，医院里的病号饭都是胡述章自己来订。

　　病房里也说，小伙子吃吧，吃了才能养好身体啊，你老吃这个素菜，营养跟不上。

　　女；他说你不知道，我家没有钱了，我弟弟也病了，

　　女：我们是五床嘛，对面的他是七十五岁，他叫他就是叫爷爷，他说我还有退休金，你们都没有钱，他有时候就是订一点鸡肉啊，订二两啊，订个鸡大块啊，他讲拿一个给小孩子吃吧。

　　解说词：在北京治疗的日子里，哥哥胡述章如果感觉身体还行，就会拿出课本，在病床上学上一会儿。

　　记：我看你还把这课本也带来了。

　　胡：有的课本是我刚来的时候，在这儿治疗，到第一次化疗的时候我已经好多了，当时身体已经不太疼了，我整天呆在这儿，我发急。

　　女；我说你还要打化疗，你受得了吗？我说看一下，等你明年好了，我们给你休学一年。

　　胡，我不想留一级，因为留一级的话，费用等于多了一倍。

　　解说词：一边治疗，一边学习，在北京治病的胡述章还算顺利，然而十几天后，在安徽老家边吃药边上学的弟弟胡帅却出事了。

　　父：那天是星期六，下午二点多钟的时候，鼻子突然出血，出血淌着挺厉害，止不住，

　　我们怀疑他是一个和血液有关系的疾病，

　　父：他就下了病症通知书给我，他说要我签字，你的孩子随时有生命危险。确定他为急性淋巴细胞白血病。我思考下来，我只想到我儿子的白血病，实际上已经出了病危通知书，肯定是治不了了，我现在没有办法了，治不了了，怎么弄呢。

　　记：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你的两个儿子都被确诊患上了重病，这对你们家庭来说，打击太大了。

　　男：准备放弃了，我考虑我的大儿子要他这个要多少钱啊，做下来恐怕要带多少钱啊，我的小儿子得白血病据他们说，治不好，一般的治愈率太低了，也治不了，后来我多方面考虑，这个小儿子就放弃了，我听天由命。

　　解说词：放弃小儿子，很难想象，胡继清当时是怎样下这个决心的，小儿子的事他也不敢告诉妻子张长凤，只有独自一个人默默承受着难以诉说的痛苦。

　　男：告诉他肯定受不了。

　　记：那你就受得了吗？

　　男：我呢反正挺不住也要挺啊，那是没有办法的，对不对，为了救孩子的命我也得活下去。

　　解说词：然而，小儿子得白血病的事最终还是没能瞒过张长凤。

　　女：我好象掉到，一下子掉到冷水盆里，起不来了，好象水给我浸得出不了气了，一口气都没有了。回来我也不敢在孩子面前哭啊，我就是瞒他。两头瞒。

　　解说词：为了让哥哥胡述章安心治疗，父母隐瞒了弟弟的病情。弟弟胡帅在安徽省立医院住院治疗了42天，病情得到了缓解，可他却提出要出院。

　　男：出院因为没有钱，他爸说要出院，他爸说孩子想要放弃。我说为什么要放弃啊，他说他的理由，理由啊，他讲，爸爸妈妈我家里没有钱，没有这么多的钱，让我回家吧，我现在也好多了，让我哥哥治。

　　解说词：临出院前，胡帅告诉了父亲一件一直藏在心底的秘密。为了让哥哥去治病，他早就想用平时兄弟俩常玩的游戏抓阄来决定，他骗了哥哥，那天给哥哥抓的阄，写的其实，都是治字。

　　男：这个也是没办法，小的他才跟我说，我跟我哥二个人抓的阄治病，他叫我先治，我叫他先治，这我才知道，他没曾想他们两个在这个问题，我的孩子，我知道他懂事，他们二个我知道懂事，这都怪我们父母没钱，要是有钱的话，他们也不用受这大罪，也受不了这样的打击。

　　女；想不到，我从来也没有想到他做这样的决定的。我没有想到，

　　男：这个也是没办法，

　　女；他跟我说，我上了我弟弟的当，

　　胡：我希望重新选择一次

　　解说词：2005年12月10日，胡继清和小儿子胡帅从安徽省立医院结束治疗，回到了古碑镇胡畈村，胡帅由七十多岁的奶奶帮着照顾。

　　记：你跟哥哥分开多长时间了？想不想他，怎么想他？ 想不想哥哥？

　　弟弟：想的。

　　记：怎么想的？

　　弟弟：就是想见他。

　　记：多久没见他了？

　　弟弟：有，有二个多月了。

　　记：平时你们有联系吗？

　　弟弟：有。

　　解说词：兄弟俩的故事得到了很多人的关注，这些天陆续有人去看望在北京积水潭医院治病的哥哥。

　　胡：有很多，几乎每天都有，许多好心的叔叔，以及70多岁的老爷爷，叔叔阿姨的，还有几岁的小妹妹的，来跟我送钱来了。

　　解说词：在北京的哥哥，现在终于可以安心治病了，弟弟胡帅也放心了，出院在家呆了12天后，胡帅等来了好消息，一位好心人被兄弟间的真情所感动，帮胡帅联系好了医院，他终于能够再去治病了，12月24日一大早，父亲背着胡帅离开了家。

　　要治好白血病，必须要做脐血移植，这次住院，胡帅要先做个血液的配型，看能不能找到合适的供者，虽然做移植的钱还没有着落，但至少这让大家都看到了希望。

　　四个小时后，胡帅第二次住进了安徽省立医院血液科病房，巧地是，和上次一样，他还是39床。

　　胡帅的主治大夫也没换，还是省立医院的副院长孙自敏，她也是血液病方面的专家。

　　苏：我们一般做移植，就要三个必备条件，一要有合适的供者，第二个确实要有一定的经济保障，第三个要有一定的移植技术，3340苏：如果三个方面都具备的话，应该讲成功率，能达到90%以上常大的。

　　解说词：胡帅的白血病能治，这让父亲胡述章又喜又忧，喜得是儿子终于有救了，忧的是他上哪里去搞这几十万元治疗费呢。胡帅这些天特别想念哥哥，在医院里，当他知道我们要去北京，他写了一封信，请我们转交给哥哥。

　　记：阿姨还给你带了一样东西来，是你弟弟写给你的一封信，要不要看一下。

　　胡：想。

　　记：以前给你写过吗？

　　胡：以前没有，因为以前我们从来都没分开过。

　　胡：他听说我快要做手术了，非常关心我，希望我不要害怕，要坚强一些。

　　胡：我也希望他更坚强，去面对这个病，相信很快就会好，有这么多人来关心我。

　　胡：我也写封信给他，有空的时候我也写封信给他。

　　解说词：两个孩子默默承受着病痛和思念，兄弟间的真情也打动着越来越多的人，听父亲胡继清说，深圳一家公司已经给兄弟俩每人捐助了5万元，中国红十字会小天使基金也给弟弟胡帅资助了5万元，孩子们治疗的第一笔费用终于有着落了，盼望着这对哥俩能早一日康复，早一天相聚。

　　(2006年1月8日《七分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