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连清川

　　“在私下场合里，几乎每一个美国人都有几个欧洲来的朋友。”

　　一次参加美国朋友家庭聚会的时候，他对我这么说：“不过现在很多欧洲人越来越不喜欢美国了。他们也已经不大像以前那样喜欢和美国人交往了。”

　　我在几家美国的主流媒体上都看到过这样的调查和报道。《纽约时报》、《时代》周刊和《华尔街日报》都曾经有过这样的长篇特稿。在欧洲人看来，美国人已经都变得“太自以为是”、“自私”。2月6日，美国国防部长拉姆斯菲尔德的言论，显然在加深这个印象。在参加慕尼黑举行的北大西洋公约组织的国防部长会议的时候，他接受欧洲记者的采访，说自己并不后悔去年所说的“法国和德国是老欧洲”的提法。“我已经太老了，没法后悔。不，我不后悔。”

　　当然，他对欧洲的怒气，来自法国和德国对美国的伊拉克战争不断地进行阻挠，并且自始至终也没有对美国的行动提出任何帮助。在美国现届政府看来，“9·11”之后的国际形势，已经变成了一场美国领导全球进行对邪恶势力进行斗争的时代。拒绝这个潮流，自然是落后于时代的行为。美国已经变新，而欧洲依旧在老去。

　　我个人不太欣赏美国学者弗朗西斯·福山所提出的“历史终结”的论调，但是对他在伊拉克战争爆发之后提出的“西方的分裂”的观点，倒是挺赞同。实际上，“9·11”之后，美国的战略设计和世界观，已经和整个欧洲发生了全面性的冲突。法国和德国杯葛美国对伊行动，不过是这个本质分歧的一个具体体现而已。

　　国际恐怖危机的全面爆发，使美国政府认为，在冷战结束之后美国的世界观判断发生了错误：期望依靠经济全球化和WTO的行动来进行全球调整的方式是不可靠的，世界动乱的原因还在于民主制度和自由观念未被全世界接受。于是，通过一系列的军事行动以及政治压力，将这些制度和观念强行推行到全世界，才是解决全球化障碍的最终方式。而美国，自然是当仁不让的领袖。

　　但是欧洲却并不这么想。经过了第二次世界大战和冷战的灾难，包括在此之前的世界殖民经历，欧洲已经深刻地被历史所说服，只有通过建立全球协商和合作的机制，才能为世界的和平和幸福找到出路。这和它们的政治哲学也有一定的关系：人类社会从来就是不完善的，只有通过渐进的变革，才能达到相对的和谐。欧盟机制的建设和扩大，与其是一种欧洲联合的需要，不如说是一个人类融合可能性的巨大试验。

　　伊拉克战争，既是欧洲对于如何使用军事力量上与美国的分歧，也是这种人类进化和世界观看法与美国的全面分歧。新美国的基础是对自己的力量的迷信，而老欧洲的基础是对人类社会的一种老谋深算的计划。

　　基于安全和利益的彼此需要，欧洲和美国还不大可能在表面上进行对抗，北大西洋组织自然也将长期存在下去。但是这种政治哲学和世界观的分歧，将在未来的岁月里，对西方和欧洲，甚至是全世界同盟关系进行一场新的分化和组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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