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卡洛斯 离太阳越来越近

　　马丁·西科塞斯访谈

　　Bluehip／编译

　　好莱坞的流放者

　　问：你以前电影的主人公都是小人物，而这次《飞行员》的主角霍华德·豪斯可谓大名鼎鼎。为什么选择这个故事？

　　答：我不喜欢坐飞机(大笑)，但当我拿到《飞行员》的剧本时，我眼前出现这个小子在(上世纪)40年代开着足 球场那么大的飞机穿过云层时的样子，他在挑战并超越人类的极限。你听过一个希腊神话故事吧，巧匠代达罗斯为了让儿子伊 卡洛斯逃离迷宫而为他做了一对翅膀——没有砖石制造的迷宫，迷宫建在豪斯的心里——他父亲留给他很多钱，这就像代达罗 斯给了伊卡洛斯翅膀一样——可惜这翅膀是蜡制成的。这个故事吸引我的地方在于我始终对于人性的迷惑，人为什么要去做那 些毁掉自己、毁掉别人，甚至毁掉这个世界的事？譬如不再给爱自己的人打去一个电话，或杀掉什么人……人并没有看起来那 么蠢，却在相信翅膀的同时也相信蜡。事情一开始就错了，人们要去为这些错误负责，去承受和赎罪，这是故事惟一的结局。

　　问：人们已习惯于在你的男主角身上找到你的影子，那你与豪斯有什么相同之处呢？

　　答：这个问题可不该由我来回答，可能我们都是别人不愿与之为伍的人吧，我们都是好莱坞的流放者(大笑)，但他 拍的几部电影，特别是《地狱天使》，我很钦佩。更重要的是，他是一个幻想家，因此他能像上帝一样横走在天空之上。我们 不要去埋怨幻想总因为没有足够的钱去促其实现，而要去想想无论你手头有什么只管用这些东西去实现你的幻想好了——死人 是不会做梦的……另外，我想我们都是不喜欢被别人打扰的人。

　　真正彬彬有礼的花花公子

　　问：谈谈莱昂纳多·迪卡普里奥吧。

　　答：他是个好小伙子，好小伙子。(沉思)很早以前，我在《男孩生活》这部片子里第一次见到他，不久之后，他成 为了每个年轻姑娘的梦中情人，你知道，这是他应得的(大笑)。记得在张艺谋某部电影里(编注：《我的父亲母亲》)，男 主角去中国北部山区的某个地方看望他的母亲，她家里很穷，然后墙上贴着一张《泰坦尼克》的海报。这很了不起。这令他年 纪轻轻就有了霸气，很适合他在《纽约黑帮》中的角色(大笑)。在《纽约黑帮》里他的表演就像已成为美国最伟大的演员一 般，《飞行员》令他朝这个目标更向前迈去一步。他有勇气、野心和用不完的精力，这很重要，只盼望这些不是基于他的年纪 。

　　问：你选择他，难道仅仅是因为他具备“勇气、野心和用不完的精力”？

　　答：知道要拍这个片子时，他找到我要求这个角色，并拿来一整本计划方案。他的果断和魄力令人感动，但我当时有 些犹豫——首先从体格和身高上，他和豪斯相差很远，另外，更重要的是，扮演一位拥有如此复杂内心与经历的人，还要从青 年一直演到中年，这是一件很困难的事——当然，无论对哪个演员来说都是这样。后来，我反复翻阅过去媒体留下的豪斯的照 片，他哪怕跟一个小明星在凌晨出门去夜店玩时也要把自己修饰得不但整洁，而且华丽，那种真正彬彬有礼的花花公子的气质 ，你知道，莱昂纳多一点都不缺(大笑)。另外，为一部为传记电影工作的人，仅看剧本是不够的，还要花大量精力去熟悉和 了解你要拍的人，这点上来讲莱昂纳多敬业有余。还有在拍摄时，他提出的许多批评和建议都基本得到采纳，那时，我已知道 自己找对演员了。

　　市场行为，还是艺术行为

　　问：这应该是你第一次碰传记片这种体裁，你是如何理解它的？

　　答：关键是你拍电影的方式与态度，与体裁无关。谁也没有可能去拍摄一部纯粹的虚构电影或纯粹的纪录片。如果你 很幸运，通过拍摄一个男人和女人间的故事，爱情与理智、欲望与小小的心计，等等，反映出这人世的一个角落，已经是非常 了不起、非常幸运的事。你没有办法复现一个真实的人，我指着电影中的莱昂纳多对观众说：“瞧，这就是霍华德·豪斯。” 这很可笑，也没有意义。拍人物的传记片不是要令他复活，而是这个人在这部电影中的故事，第一是这部电影，而不是这个人 。

　　问：作为好莱坞众导演中最为特立独行的一位，你一直在努力不涉入好莱坞的商业体制，但这种努力似乎已随着你这 些年来陆续拍摄的一些商业“大片”而结束了。

　　答：这是一个艰难的话题。(沉思)我是一个不能拍电影就不能活的人，而拍电影是需要钱的，这大半辈子，我一直 在为自己下一部电影的资金而焦头烂额。另一方面，任何一位导演都想有多多益善的钱来拍电影，但这些钱始终不是自己的， 你出不起，也还不起，拍一部大成本的片子意味着你一定要让投资方赚到钱。(沉思)在拍这样的电影的时候，你不得不常常 这样问自己：“他们喜不喜欢这一段？”这是很糟糕的事，这个问题就表明了艺术上的妥协。我努力在做的是一直这样问自己 ：“这一段表现出你想表现的东西了吗？”我想，这就是一部电影是市场行为，还是艺术行为的分界。

　　事实上，我下一部电影依旧是低成本作品。

　　问：能谈一下它吗？

　　答：它的名字叫《逝去之物》，发生在波士顿黑社会与警方间的故事，会在明年上演，两位男主角分别是莱昂纳多· 迪卡普里奥和马特·戴蒙。它基于一部名为《无间道》的香港电影，通过警匪间如何相互欺骗、告密和背叛来讲述人性。最初 ，我想不经任何改编将《无间道》重拍一遍，然后我找一个叫威廉·蒙纳汉的人来写剧本，在剧本里这个故事跟那个香港电影 一点都不一样了，它非常美好，同时非常绝望。这部电影里，你将看到，每个人都是好人，同时都无路可逃。

　　相关专题：外滩画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