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贾德轻启“核挑衅”

　　□王恩学(昆明)

　　如果说极端保守派内贾德当选伊朗总统是伊朗民众扇了美国一记“耳光”的话，那么内贾德在核问题上给了欧盟“一 拳”，则让美欧都深感被“蔑视”和“挑衅”！

　　8月3日，内贾德接过伊朗最高精神领袖哈梅内伊的委任书，正式走马上任为新总统后

，随即拿“核问题”开刀，连 砍“三板斧”。

　　一、拒欧。8月6日，内贾德的总统就职典礼刚过，伊朗外交部即宣布拒绝欧盟5日提出的解决伊朗核问题的一揽子 方案。国际原子能机构为此紧急磋商，理事会在11日一致要求伊朗立即中止一切与铀浓缩有关的活动，遭到公然拒绝，伊核 危机再度升级。

　　二、换将。8日，伊朗原首席核谈判代表哈桑鲁哈尼被新总统解职，代之以极端保守派代表人物阿里拉里贾尼。拉里 贾尼曾担任为期10年的伊朗声像组织主席，被保守派视为对改革运动进行稳步有效镇压的“伟大战略家”；去年他曾批评哈 桑鲁哈尼同意暂停核活动是“用珍珠换棒棒糖”，此前他还曾与改革派前总统哈塔米发生激烈冲突。

　　14日，内贾德向议会提交新内阁名单。包括马努切赫莫塔基(被提名为外长)在内的保守派人士瓜分了全部21个 部长职位。其中，来自极端保守派大本营的“伊斯兰革命卫队”的人士几乎占了所有重要职位。中东媒体评论说，“内贾德内 阁是革命卫队和情报部门的天下”。24日，伊朗议会通过大部分新内阁提名人选，仅4人遭到否决。改革派对此忧心忡忡， 并预感“政治谋杀、镇压和驱逐行动即将到来”。

　　三、拆封。8日，伊朗不顾英法德的警告，拆去中部城市伊斯法罕核装置上的封条，正式重启核转化活动。13日， 伊朗副议长巴胡内尔表示，“下一步就是启动在纳坦兹的核计划”。据报道，与伊斯法罕用于提供核燃料的核设施不同，纳坦 兹的核设施用于铀浓缩。这预示着伊朗核危机有可能进一步激化。在伊朗核问题上，欧美和伊朗一直在玩“猫捉老鼠”的游戏 。不料，这次居然是老鼠咬了猫一口。

　　“挑衅”有资本

　　为阻止伊朗重启核计划，欧盟曾威胁要将伊朗送上安理会“过堂”；美总统布什也明确表示“所有的选择都应该放到 桌面上”，并说，“我们近来就使用过武力”。然而，伊朗不为所动，并立即回应“伊朗有比美国更多的选择”。伊朗的“选 择”何在？

　　首先，伊朗核活动尚未“越雷池”，美欧以“制裁”和“军事打击”相威胁，其实是底气不足的。客观地说，伊朗的 核计划“合法也合理”。伊朗一直声称发展核计划是为了和平利用核能，哈梅内伊表示：核武器与伊斯兰教义不相符，伊朗不 会发展核武器，所争取的仅仅是低纯度浓缩铀的提炼，目的是为了满足建设核电站的需要，而这受《核不扩散条约》保护。虽 然美欧都对此表示怀疑，但拿不出确凿证据来。同时，被伊朗视为死敌的以色列，作为中东地区唯一的核国家(据估计有20 0枚核弹头)，却始终拒绝参加《核不扩散条约》而不受“制裁”。面对如此露骨的“双重标准”，伊朗“叫板”也有底气。

　　其次，伊朗在核问题上再度强硬，国内的强力支持是根本。去年，保守派刚实现对议会的掌控；今年，内贾德又当选 总统，他在核问题上与美欧顶牛，首先得助于以最高领袖哈梅内伊为首的伊朗强大保守力量的支持。同时，内贾德的高票当选 ，也反映了伊朗普通民众对美国及西方的态度——近现代屈辱的历史，使伊朗老百姓对外来干预极其憎恶。世人也许会感到意 外：伊朗老百姓并不反对核计划，而是为其自豪和欢呼！

　　最后，国际政治力量在伊朗形成了“利益交汇”，伊朗核问题可谓“牵一发而动全身”。在地缘政治方面，小而言之 ，阿富汗和伊拉克的“秩序”和“重建”离不开伊朗的支持。不然，只要伊朗政府对武装人员过境进入伊拉克采取“睁只眼闭 只眼”的态度，就够美国人消受的了。大而言之，一方面，美国包围伊朗使之成为“孤岛”；另一方面，世界大国更加“看重 ”伊朗并加强了对伊的争夺，这无形中增加了伊朗抗美的砝码。

　　在能源方面，石油一直是伊朗外交的重要筹码。近些年，伊朗充分利用其丰富的油气资源，先后与欧盟诸国、日本、 中国、印度等签订了多项油气合作协议，几乎将除美国以外的所有大国都拉进了伊朗油气合作市场，形成“捆绑利益”。因此 ，伊朗核问题不仅对中东地区有重大影响，更牵动着世界大国的敏感神经。权衡利弊，所有大国均不赞成美国对伊朗实施制裁 或军事打击。

　　在宗教方面，作为世界现代伊斯兰(原教旨主义)运动的旗手，伊朗已经停止了“革命输出”。但作为伊斯兰大国， 伊朗在当今什叶派越来越拥有举足轻重影响的海湾地区仍有重大的号召力。众所周知，发源于沙特阿拉伯的逊尼派瓦哈比教义 是当今“基地”恐怖活动猖獗的理论支柱，而今天的伊拉克也主要是逊尼派阿拉伯人在造反；伊拉克什叶派和逊尼派库尔德人 是既得利益者，正为制定一部美式宪法而奋斗。各国尤其是西方不能不看重伊朗在反恐斗争中的“正面”作用。

　　地缘、能源和宗教因素的综合，构筑了大国在核问题上与美国既合作又斗争的局面。没有哪个大国希望伊朗拥有核武 器，但在“全力阻止”和“如何阻止”上，其他大国又与美国有二心。欧洲既要关注自己的石油供应，又要标明在核问题上的 “欧洲方式”。俄罗斯直接涉身伊朗核计划，而伊朗又一直是俄罗斯势力范围。日本，作为美国的铁哥们，也不得不因为石油 与美国拉开一定距离。中国石油需求的膨胀以及与伊朗武器方面的合作，也决定了中国不会轻易开罪伊朗。同中国一样“渴油 ”的印度更是希望进一步加强与伊朗的关系。拟议中经过巴基斯坦的伊印天然气管道，整个项目的合同金额高达40亿美元。 随着里海—中亚地区在国际地缘政治、能源、安全方面重要性的提升，美国在中东、中亚驻军的增加，伊朗作为“地缘政治支 轴国家”，其战略意义在上述国家中也越来越重要。正是大国和美国之间的深层角力客观上为伊朗提供了更大的外交周旋空间 。

　　伊朗想要什么？

　　欧盟8月5日关于伊朗核问题的一揽子建议承认伊朗有和平利用核能的权利，承诺向伊朗提供双边安全保证，改善双 方在政治、经济等领域的合作关系等。既然如此，伊朗为什么还要拒绝呢？

　　伊朗对欧盟的建议不“领情”，并不排除伊朗以此试探欧美的“水深”；或以此“讹诈”，在以后的谈判桌上捞取更 多利益；或以此激发民族主义，为国内政治服务等意图。但关键并不在此。

　　最近，与伊朗“同病相怜”的朝鲜借助第四轮六方会谈获得了一个和美国平等对话的谈判桌，显示“核边缘冒险政策 ”还是有效果的，还刺激了德黑兰的冒险精神，同时也鼓舞了伊朗人的“强国梦”。核武器是世界政治的最终否决权，伊朗人 对此深信不疑。可以设想，伊朗核计划的真实目标是“拥有核武器”；而现实目标是在不违逆世界潮流的情况下，“拥有制造 核武器的技术和能力”；当然，在外交斗争中，这个现实目标的表述也就变成了“自主地和平利用核能的权利”。

　　但是欧盟的方案封杀了这个权利。欧盟方案虽承认伊朗和平利用核能的权利，却要求伊朗承诺不退出《核不扩散条约 》，允许国际原子能机构对其核设施进行突袭检查，还要求伊朗彻底中止所有转化、提炼和加工铀的活动，停止建造位于阿拉 克的重水反应堆。如此要求自然堵住了伊朗拥有“自主”核能力的通路。

　　因此，不难理解伊朗为什么拒绝欧盟建议，并称之为“侮辱”和“100年前的殖民主义思维”。伊朗外交部发言人 阿塞菲在8月6日的声明中说：“我们已经宣布，任何解决方案都必须承认伊朗有权进行浓缩铀的活动。”这就是伊朗在核问 题上的“底线”。

　　内贾德能走多远？

　　内贾德刚一上台，便在核问题上对美欧频频“挑衅”，加上内贾德在总统竞选期间的激烈言辞，人们担心伊朗和美欧 的关系会急剧恶化。不过，综合分析伊朗国内外因素，笔者认为，内贾德在核问题上不会走得太远。

　　首先来看伊朗的权力体系。伊朗伊斯兰共和国有非常独特的政治体系：政教合一，又是“民主共和国”，实行“宗教 民主制”的政体。在这种政体下，也实行三权分立，国家权力由政府、议会和司法部门分享。此外，在伊朗还有“宪监会”、 “确定国家利益委员会”以及“最高国家安全委员会”等诸多委员会制约总统的权力。而凌驾于这些权力机构之上的是“最高 精神领袖”。按照伊朗宪法，“领袖”是国家最高领导人，是内政外交的最后裁定者，也是武装部队的总司令。因此，伊朗总 统作为政府首脑，受最高领袖的领导，没有外交政策的最终决定权。伊朗核问题一直主要由直接向最高领袖负责的“最高国家 安全委员会”经手。因此，除非哈梅内伊首肯，在内贾德上台初期，不可能对伊朗“总舵主”哈梅内伊在核问题上的既定方针 作较大的改动。

　　8月19日，最高领袖哈梅内伊说，美国在核问题上对伊朗的指控是彻头彻尾的诡计，希望欧盟“不要中计”。哈梅 内伊对欧盟表示“友好”的发言定下对欧盟谈判的基调之后，20日全天，伊朗外交部门都在为内贾德的“三板斧”降温。伊 朗原子能组织发表声明说，该组织副主席塞义迪从未说过伊朗企图封锁霍尔木兹海峡。伊朗外交部发言人阿塞菲也说，伊朗虽 然不会再次中止“铀转化”活动，但准备与欧盟进一步磋商重启“铀浓缩”活动的事宜。阿塞菲还否认了伊朗流亡反政府组织 关于伊朗已制造出数千台离心分离机的说法。这些旨在缓和危机的迹象，显示初出茅庐的内贾德总统也许并不想拿自己的政治 生命开玩笑；其轻启“核挑衅”的背后，换取西方在支持伊朗国内反对派方面“收声”，也许是一个接近真实的企图。

　　再来看伊朗务实的外交传统。伊朗是一个历史悠久、文化独特的国家，波斯民族有着高超外交艺术和务实的外交传统 。近现代历史上，伊朗长期受北方强邻俄国和海上霸主英国的掠夺和“夹击”，处于弱小地位的伊朗“学会”了如何在夹缝中 求生存。其“平衡”外交战略和“第三国外交”演绎得淋漓尽致，在世界外交史上颇值得称道。

　　伊朗外交一直都十分灵活，即使在霍梅尼领导的伊斯兰革命胜利后，也是如此。里根时期轰动一时的“伊朗门事件” 就是最好的例证，说明伊朗私底下从不放弃跟美国政府做交易的打算，哪怕这种交易在双方民间看来都是非法的。在核问题上 ，伊朗也表现出高度的灵活性，在关键时刻往往会作出让步甚至重大让步。2003年12月，伊朗签署了《不扩散核武器条 约》附加议定书，始终没有给美国留下干预的借口。此次，内贾德虽然在核问题上态度强硬，却仍留有余地，表达了“谈判仍 是正确途径”。并且，伊朗重新开启的核活动也是在国际原子能机构的监督下进行的。内贾德8月21日表示，伊朗不会容忍 某些国家既赚伊朗的钱又指责刁难伊朗的现象继续存在下去，这表面上是在警告英法德要当心自己在伊朗的石油生意受影响， 实际上是以“替谈判对手着想”的姿态为己方争取谈判筹码。

　　内贾德新政府是否会在核问题上“强硬”到底，还取决于伊朗目前所面临的国内外形势。国内，伊朗的青年一代不希 望再过伊斯兰清教徒的单调生活，选举内贾德上台更多是因为他清廉、年轻有为，致力于发展经济、消除腐败和贫困，而不是 推行极端保守的社会和文化政策。同时，伊朗的改革运动已有许多成就，也已经“积重难返”。现在居伊朗人口主体的年轻国 民虽然对美国的霸道不满，却向往更加开放的社会，希望伊朗进一步融入国际社会，新政府不能不更多地顾及民意。在对外关 系中，伊朗要进一步改善同阿拉伯国家的关系，尤其是同伊拉克的关系，也需要美欧的支持。7月中旬，伊拉克临时政府总理 贾法里对伊朗的成功访问，与美国的默许甚至支持是分不开的。再有，在伊朗加入世贸组织的问题上，更是离不开美国的赞成 票。

　　除上述因素外，伊朗新总统的个人作风也并不必然导致伊朗在核问题上走极端。虽然内贾德属于国内成长的“第二代 革命者”，这个群体在思想上更趋激进保守，但内贾德却是个“务实”的少壮保守派。他是自1981年以来伊朗首位非神职 人员总统，交通建筑管理学博士的背景也有助于他实行一些“开明”政策。内贾德在竞选获胜后表示，他愿意努力与“对伊朗 不抱有敌意的”国家改善双边关系，新政府的外交政策将体现“和平、温和和连贯”的特点。他说：“温和(主义)将是我的 政府的政策。极端主义在我的政府中没有位置。”甚至，内贾德还曾在自己的竞选网站上表示不排除与美国复交的可能性。8 月8日，内贾德在批评欧盟建议的同时，却对联合国秘书长安南表示，不会关闭谈判的大门。并且，他将于近日提出一份新方 案，以打破目前的僵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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