披着警衣的毒枭们(图)

罂粟害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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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富汗被称为“毒品之国”。

　　毒品交易的额度，超过全国经济规模的50%。

　　在这里，警察时兴干兼职——做毒品贩子。

　　他们熟练地把本职工作和“第二职业”很好地统一起来。

　　特约记者 维妮

　　1.从基层警员到高层警官，可能有80%的人从毒品走私和交易中获利。

　　阿富汗高级警官阿赫姆德·努尔并不知道自己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已经被录了下来。他大谈特谈自己的“第二职业”——毒品贩子。

　　去年夏天，在自己家里进行的一次气氛融洽的“聊天”中，努尔当着别人的面，把北部的塔哈尔省几名披着警察外衣的大毒枭评头论足了一番。当然，他也少不了炫耀一番自己的“传奇经历”——有一次亲自驾驶着装有500公斤海洛因的车辆，闯过与之明争暗斗的另一股警察势力的检查站。

　　“如果我的冒险经历能搬上银幕的话，那么拍出来的片子一定很精彩刺激。”努尔在磁带里笑着说，“联合国应该给我颁个大奖。”

　　由于长期从事毒品交易，努尔对一个问题甚为肯定：“即使全世界力量都来阿富汗搞禁毒，也阻止不了毒品走私。”

　　虽然能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上翻云覆雨，但事实上，在阿富汗每年高达27亿美元的毒品交易中，努尔扮演的只是个小角色。统计数字表明，非法的毒品交易额相当于这个国家合法经济规模的一半还多。阿富汗官员和外国的外交官们，越来越将这个亚洲中部的国家视为“毒品之国”，因为阿富汗的一些高层发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要比铁腕禁毒有利可图得多。

　　阿富汗一些高级官员私下承认，作为主要的执法机构，内政部很少努力去阻止腐败的毒品贸易。因为从地方警员到高层警官，内政部可能有80%的人从毒品交易中获利。

　　正是在一张张保护网的庇护下，毒品贸易活动才如此猖獗，这已经成了众人皆知的秘密。可在阿富汗，事实上却没几名警方高官被控参与毒品交易。一方面是因为缺乏有力的真凭实据，另一方面则是由于阿富汗专门针对毒品案件的特别法庭最近才刚刚成立。

　　不过，特别法庭一经建立，便在阿富汗各地以了解贸易情况为名开始了广泛的暗中调查，了解警察高官涉毒现状，并希望能找到证据。

　　调查取证小组被派往塔哈尔省，那里是阿富汗毒品的重要中转站，大量低品质的海洛因由此被运到塔吉克斯坦，进而运往欧洲。每个调查小组成员都配有一台微型硬盘录音机，通过一系列的明察暗访，他们获得了4名警察高官的涉毒资料。

　　调查小组的派出人员个个经验丰富，能力出众，他们收集到大量信息：毒品腐败已经渗透到警方这个禁毒斗争的最前沿阵地。

　　2.“我是个警官，可是我肩上扛着

　　“杜斯特警官”是负责巡视阿富汗与塔吉克斯坦漫长边界的警察总长。在其谈话的秘密录音中，杜斯特讲述了阿富汗毒品贸易的泛滥，庇护着这些黑色交易的警界高层间的明争暗斗。

　　“走私的活儿，我干了一年了。”杜斯特在家中院子里的草坪上说。“和别人谈到这个，我从来不会遮遮掩掩，因为这对大家来说都是明摆着的事儿。我是个警官，可是我肩上扛着火箭弹跑到边境……摇身一变，我成了一个危险的毒贩。”

　　毒品领域内的斗争是残酷的，杜斯特很快就明白了这一点。因为没过多久，趁他做交易的时候，一名更高级别的警官派了8个人去伏击他。“老天保佑，那天我正好带了25个和我同一警局出来的忠心耿耿的下属，”杜斯特说，“我们用火箭弹和其他火力压制了那些对我们前后夹击的家伙，杀出一条血路，成功完成了交易。我最终从这笔买卖里赚到了7万美元。”

　　杜斯特有一次“马失前蹄”了——被一个主要竞争对手、另外一名高级警官给抓住了。他回忆说：“我落在他手里，身上带着56公斤毒品。他问我‘你还会接着干吗’，人在屋檐下，哪敢不低头？我当时斩钉截铁地答应他将金盆洗手。他相信了我的话，把我放了回去。可我一到家，立即取出另外100公斤海洛因，装在我的俄制吉普车上，转手把这些货卖掉了。”

　　杜斯特坦言，那些日子，“所有的毒品走私活动都在高层警官的掌控之中，他们一出手就是三四百公斤的大手笔交易。没有他们的允许，任何人都不能染指。但是……”杜斯特话锋一转，颇为得意地接着说：“我却不在此列，当我做生意的时候，我告诉我的孩子，‘不管什么人，如果想要坏我好事，我就会干掉他。’”

　　3.“我的竞争对手竟然直接和俄罗斯的克格勃搭上了边。他的人大大搅黄了我的生意。”

　　“纳斯尔警官”是塔哈尔省边界地区的一名警察指挥官。和“杜斯特警官”类似，纳斯尔在整个毒品交易网中也只是个小角色，但他揭露了很多更高层警官——既包括本国的“上司”，也包括邻国塔吉克斯坦的高级警官的真实面目。“上司们”大肆收受想在毒品领域插上一脚的人奉上的贿赂，同时惩罚毒品交易中的竞争对手，并将此作为“严格执法，打击贩毒”的招牌来邀功请赏。

　　纳斯尔说：“有一天，我计算了一下曾向‘头儿’交了多少从毒品交易里赚到的‘保护费’，结果仅仅是现金就有68万美元。”他停顿了一下，说：“68万美元啊，很大一笔钱，难道不是吗？但我敢肯定的是，‘头儿’肯定没想过给我点回报，他永远也不会考虑到这一点。”

　　纳斯尔透露说，那些日子，所有大规模毒品走私活动都是“头儿”的亲戚一手搞的，这些亲戚中有一些也是警察。其中，有一个亲戚把持着阿富汗与塔吉克斯坦一段边界的走私活动，“把毒品从边界线的这边运到那边，每一公斤他就要收取50美元的费用。如果一些人偷偷摸摸搞走私被他逮住了，每次要罚5000到1万美元。”

　　纳斯尔说，自己已经停手不再从事跨境毒品活动，而是转入“幕后”。但他承认，他让手下取代他，继续从事这行买卖。每当他的伙计们成功做成一单生意后，纳斯尔并不当即付给酬劳，而是一个星期之后才发。这样，一来从资金周转上来说对自己有利，二来在每次走私完全尘埃落定之前，和他竞争的那些警官是发现不了任何蛛丝马迹的。

　　“当我还是个走私者的时候，我和一些塔吉克斯坦的官员有点联系。可我的竞争对手竟然直接和俄罗斯的克格勃搭上了边。”纳斯尔说：“他的人大大搅黄了我的生意。50万美元、60万美元、70万美元、90万美元、110万美元，一次比一次损失惨重。”纳斯尔苦笑：“我的竞争对手打下了我32颗牙。”

　　纳斯尔和“头儿”的关系一度搞得很糟，“头儿”甚至曾企图暗杀他。之所以这样，是因为“我掌握了大量对‘头儿’不利的证据，”纳斯尔说，“但是，我更想和他保持良好的关系。”

　　4.一名高级警官动手兴建检查站，企图掐断下属的毒品走私通道。

　　阿赫姆德·努尔是塔哈尔省的一名警长，他掌控的地盘是在阿富汗和塔吉克斯坦边界附近的一个商业集镇。在录音中，努尔对权力更大的同僚们满是抱怨，因为他们从毒品交易中搞到的钱比他更多。

　　努尔指名道姓地提及了一名警察高官，他说：“虽然这个人一个晚上就能从毒品交易中得到2万美元，但他还是不满足。他干脆找人运了40公斤海洛因到边界的另一边，而自己只是等着拿钱，在家里看电影、睡大觉、和朋友打牌。”

　　这个警官每晚都要经手600公斤毒品，每公斤抽取40美元。这是一笔丰厚的利润，努尔说，“相信我，我知道他每周要干上6回。”努尔说，这个位高权重的警官从来都是独吞生意的利润，其他警官休想从他手里分一杯羹。

　　努尔说，有一次这名警官要求努尔从毒品交易中抽身而退，这种断人财路的霸道行为被努尔断然拒绝。作为报复，这名警察高官开始建检查站，力图掐断努尔的毒品走私通道。

　　有一次，努尔亲自驾车通过一个检查站的时候，他不但没停，反而踩下油门，试图加速冲过武装警察封锁的路段。

　　“我车上装着500公斤的毒品，让我轻易放弃没那么简单。”努尔回忆说。“所以我开得飞快，向那些看守冲了过去，他们看到这样不要命的开车就一哄而散，接着朝着空中开枪示警。我在边界上卸完货后，又返回了那个检查站。我质问检查站的头目，为何他的手下企图拦截我？他告诉我这是最高指挥官下达的命令。我跟他说，毒品交易的钱都流入了最高指挥官的腰包，他一直吃肉，凭什么就不让别人喝口汤呢？我告诉他‘下次如果再敢试图拦我，我就会用钱将你的头打爆。’”

　　努尔承认，现在从事毒品交易越来越困难了，生意伙伴也越来越不讲信用。“有一天，我把60公斤毒品运到了塔吉克斯坦首都杜尚别，但那里的毒犯留下了货，却不付钱。”他有些无奈地说，“在他们的地盘上，还能怎么样？”

　　5.几乎所有的警官都会专门备钱“孝敬”内政部官员，以保住自己在警局的“金饭碗”。

　　“比拉尔警官”是塔哈尔省的一名高级警官。在录音中，比拉尔抱怨说，阿富汗警方的工作纪律早已失去了约束力，非法参与毒品交易的人太多了，甚至低级别的普通警员也掺和进来分一杯羹。更糟糕的是，一些高级官员在受贿后，干脆任命毒贩进入警方担任要职，和毒品相关的腐败已经深深渗透到内政部。

　　表面上看，比拉尔是塔哈尔省最有权势的警方高官之一，很多地区警官都在他的直接管辖下。但实际上，由于当地很多警官都卷入了毒品交易，很少有人理睬他。

　　当比拉尔还是一名地区警官的时候，情况则要好一些。因为他当年执行任务的小镇位于边界地区，是毒贩眼中炙手可热的地方，毒品交易活动一直络绎不绝。比拉尔说：“这里只有一座桥，如果有毒贩在这儿被抓住，被带到我面前，我能得到他们大约1万美元的贿赂。但是，如果低级别的警员不把毒贩带到我这儿，而是悄悄放他们过去的话，他们自己将得到200美元的‘好处费’。当然，我不会亲自站在桥头等候这些送上门的毒贩，毕竟这样太丢人了。”

　　比拉尔也透露，他和毒贩的关系从来就没有太好，也没有走得太近。他坦言：“毒贩并不信任我们。”

　　停顿了一下，比拉尔继续说，在边界地区工作的时候，他的一名同事曾经和毒贩“玩游戏”。他解释说：“那个警官先禁止毒贩的生意，然后从他们那里拿到贿赂，接着让他们继续行动，最后当场阻止他们并没收毒品。这或许就是毒贩不信任我们的原因。”

　　比拉尔说，在塔哈尔省，几乎所有的警官都会专门备钱“孝敬”内政部的官员，以此来保住在警局的工作。时至今日，因为从事这一行当的人越来越多，“水涨船高”，所以警官们往往需要支付更多的“好处费”来保住手中的“金饭碗”。

　　比拉尔透露说：“几乎每3个月，警官们就要‘上贡’，否则他们就会被告知自己的工作将由别人代替。于是，每个警官都立刻紧张兮兮地给内政部官员送上1万美元。”

　　尽管如此，比拉尔还是喜欢自己的工作。当然，他最喜欢的不是工作本身，而是通过这份工作可以轻而易举地进入毒品贸易领域。他说：“这是一个好岗位，即使我不得不为此花出去1000美元，但我能得到2万美元的高额回报。这个工作是很有优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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