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国策》中有一段意味深长的话,“事有不可知者,有不可不知者;有不可忘者,有不可不忘者”,意思是说有些事不妨大肆宣扬广而告之,有些事则最好低调、沉默,任凭时光机启动公众的遗忘程序。
就拿美国军事战略重心的“亚洲转移说”来说吧,别的事都是“不可不知”、“不可忘”的,相信即将举行的新加坡香格里拉论坛上大家都会领略到这些,惟独刚刚揭晓的一记“乌龙球”,显然属于“不可知”、不可不忘”的范畴。
这就是5月27日刚被法新社等媒体披露、而被五角大楼竭力淡化的“5.22”炭疽杆菌错发乌龙:就在这一天,人们惊悉美国犹他州达格威检测中心错将活性炭疽杆菌样本发送到9个美国私人实验室和一个美军基地,而原本要发送的,本应是经过无害化处理的样本,目的是测试这类毒性杆菌的生物威胁性能。
据悉原定接收这批样本的单位共有18个,到目前为止五角大楼仅透露了其中一处(位于马里兰州)收到错误样本的实验室方位,并称4名可能被感染的实验室工作人员分别在德克萨斯州、特拉华州和威斯康辛州接受预防性治疗,但第10处、也就是此次涉及单位中唯一的军事基地却无法遮掩——因为那是在韩国。
这记射向东亚的“乌龙球”,命中的是距韩国首都首尔仅150公里之遥的乌山空军基地。这座基地是驻韩美军两大空军基地之一,也是美第七航空军暨第51战斗机联队的总部所在地,更是韩国空军作战司令部和韩美联合司令部空军指挥机构的所在地,可以说,这里不仅是驻韩美军在韩国乃至东亚最重要的“节点”之一,也是美韩军事同盟的关键结合部,更是韩国媒体、公众视线集中的地点之一。
“乌龙球”的性质究竟如何?据五角大楼发言人沃伦上校(StevenWarren)的说法是“还好:“目前还不会有确定的风险传播给公众,尚无人确诊或疑似病例感染”,但恐慌是避免不了的——22名美军官兵已被隔离接受预防性治疗,这个数字是美国本土9间实验室接受同样治疗人数总和的5.5倍。如前所述,乌山是美韩军事合作的重要结合部,又位于韩国人口稠密地区,这样的爆炸性“乌龙”,所能造成的恐慌是可想而知的。
经过提炼的炭疽杆菌是一种十分危险的病菌,如果通过皮肤接触感染,致病率高达95%,死亡率则为20%,倘被吸入口腔或服用,则死亡率近乎100%。2001年美国曾发生为期数周、将含有炭疽粉末信函邮寄给众多媒体和国会议员办公室的“炭疽邮件大恐慌”,在这期至今尚有悬疑的、一度被与“9.11”相提并论的“无声恐怖事件”中,收到并打开邮件者有多达22人被感染炭疽病,其中有5人死亡。
当然,事情的发展或许正如五角大楼和美国疾病控制与预防中心(CDC)所言,“或许什么都不会发生——无人感染,无人确诊,更无人死亡”,但该发生的恐怕已经在发生,因为有一些东西远比病菌传播、感染得更快:恐慌和联想。
此次踢出“乌龙”的达格威检测中心可谓前科累累:2011年他们弄丢过极度致命的VX化学武器样本,等搜索人员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找回时发现,装样本的小瓶居然被贴错了标签。而五角大楼在和私人实验室合作时类似“乌龙”也时有所闻,仅去年就出现过好几例。
关键在于韩国的地缘政治地位十分微妙、敏感而特殊,理论上仍处于“战区”的韩国公众在这方面也远较美国人敏感,由于韩美特殊的军事合作关系,韩国人对反客为主的驻韩美军“内务”无从干预,更无从知晓穿梭往来于乌山、群山两大空军基地和美国本土及其它海外基地间的美军飞机,究竟把哪些东西运进韩国,运到韩国人身边,而这些东西中有没有危险品、有多少、有多危险,他们当然更无从得知。
由于担心自身安全受到北方威胁,韩国政府和许多韩国人仍然十分看重美国的军事保护伞,当然也不会为后果尚待厘清(CDC表示样本需送回美国本土检验,结果需延后出台)的这次炭疽“乌龙”大动肝火,和美国撕破脸皮。但“乌龙”无疑会加剧韩国国内对驻韩美军、尤其驻韩美军在韩国特殊地位的质疑和不满——危险不是最可怕的,不知危险之至才更加令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不仅如此,自战略中心转移说出台以来,五角大楼一直积极在亚洲推销“联合安全”,强调美国在亚洲的军事存在是“本地区安全的最有力保障”,“炭疽乌龙”的横空出世无疑给许多相关国家提了个醒——如果说引入美国军事存在相当于购买并架设一道霸气的“防火墙”,那么您是否有把握控制这道防火墙的“自动升级下载”,会在您“主机”里“植入”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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