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新浪专栏 观察家 媒体札记
《榆林晚报》采编人员手印 微博截图一个个醒目刺眼的红手印，一排排带有身份证号的签名，使名不见经传的榆林晚报一夜间红遍传媒圈。
昨日午后，@榆林晚报将舆论监督枪口对准自家报社，靶心两人正是报社总经理以及广告经营中心负责人。在对外界发出的实名举报信中，署名为“全体编辑记者”的举报人提出，“希望你们彻查本单位内部腐败，维护我们的合法权益。”
实属罕见，以自家之官微举报自家之总编，可见报社采编流程管理之混乱，或者说，也可见被举报者之不得人心。
这份由西安日报和榆林日报共同创办的都市报，创刊至今亦不过区区四年，但根据公开信所描述，却似一副千疮百孔模样：“1、本单位创办四年来，账务管理混乱，单位收支情况从未公开，请严查李慧担任总经理以来的财务账目…2、李慧利用职务权力，套取广告费，造成单位集体利益严重受损…3、李慧个人私生活不检点，作为有夫之妇，常年拥一河南籍男子鲍俊龙，并把他安排在广告经营中心一把手的位置，被外界戏谑报社为她二人的‘夫妻店’…4、李慧以权谋私，以单位名义征订报纸，却个人暗中领取提成款…5、本单位创办初期，发行部门虚设数百名发行人员，大笔资金去向不明。”
三年前，天涯上就有过榆林晚报“夫妻店”一说，这一刻，自我曝光的报社与腐化堕落的官场俨然同构，仿佛像是同一滩淤泥里长出的两朵恶之花，一样的裙带关系，一样的贪赃枉法，被点名的报社总经理李慧与广告经营中心“一把手”鲍俊龙，一时间成了被绑在耻辱柱上示众的两个小丑。
不过，总归是一面之词，兼听则明偏信则暗。
昨晚，澎湃新闻即火速出动，及时联系上被举报人，“20日晚，记者联系到被举报人之一、该单位广告经营中心负责人鲍俊龙。据其介绍，当晚榆林晚报官微发布举报微博后，被举报人李慧主动电话联系他，让他将举报内容截图存证。鲍俊龙未明确透露李慧的打算，不过，他坚决否认举报内容，并且打算起诉相关方。”
对于举报信所指“不正当关系”，鲍俊龙更是声称“都是捏造的”：“鲍俊龙向记者澄清，在进入该报社之前，他和李慧在某保健报是同事，后来各自离职，2011年，榆林晚报成立，他统一参加考试，才应聘进入报社，担任策划部负责人，之后因为广告经营部一把手因为财务问题两次提出辞职，他才接管了广告经营中心的负责人职位…鲍俊龙还告诉记者，目前，他已经咨询了律师，写好了起诉状，准备起诉相关责任方，并要求对方公开登报道歉，赔偿精神损失费10万元等。”
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
在移动互联网的冲击之下，处境艰难的传统媒体因广告与盈利下滑，过往发展中被忽视的弊病正变本加厉出现，一如休眠火山的复活，滚烫的岩浆正激烈涌出。但对隔岸观火的局外人而言，这些问题无足轻重不值一提，他们更感兴趣的是桃色细节与职业操守，所谓“夫妻店”的说法就是局内人深谙此道的体现。
“说实话，我知道媒体乱，但没想到那么乱”，@亮剣的此番感慨，一是源自“@榆林晚报全体编辑记者实名举报报社内部腐败”，更多的则是因为沈颢昨晚宣告被批捕，“一份报纸，可以凭新闻敲诈非法获利2个亿！一个老总能让媒体烂到根，我们说媒体监督是必要的，但媒体不管是不行的。”
阔别月余之后，沈颢重现央视。
依旧是新华社电稿打头阵，于昨晚八时许带来《掌舵人缘何“迷航”？——原21世纪传媒总裁沈颢等人被依法批捕的背后》：“继21世纪网总裁刘冬、理财周报发行人夏日等人被上海检察机关依法批捕后，备受关注的21世纪报系新闻敲诈案又有最新进展——11月20日，21世纪传媒股份有限公司总裁沈颢、副总裁陈东阳、副总裁兼财务总监乐冰等人被上海市人民检察院第一分院依法批捕…在检察机关的批捕罪名中，沈颢领导下的21世纪经济报道、21世纪网、理财周报3家媒体及8家运营公司涉嫌敲诈勒索、强迫交易犯罪；同时，沈颢还涉嫌非国家工作人员受贿、职务侵占、挪用资金等个人犯罪。”
“领导者、支持者、协调者和参与者”，这是新华社对沈颢在涉嫌违法犯罪的活动中，所扮演角色作出的描述：“警方调查还发现，在删稿遇到阻力时，沈颢对拒不执行删稿指令的主编进行调离；在采编、经营部门因利益冲突时，通过提高采编部门收入，保证其按要求撰写并删除相关负面报道…此外，为了最大限度维护‘合作’公司利益，沈颢主动协调下属3家媒体对‘合作’公司的报道事宜，并对相关负面报道最终决定进行删稿或报道…警方初步查证，沈颢等人利用上述方法，迫使近100家公司直接或通过公关公司，与21世纪传媒旗下3家媒体的8家运营公司签订广告合作协议，涉嫌勒索资金共计2亿余元人民币。”
与21世纪报系共浮沉的同时，沈颢个人所背负的荣辱也在这份没有记者署名的新华社电稿中被一一清点，“警方透露，在担任21世纪报系发行人和21世纪传媒总裁期间，沈颢利用职务便利，在财务报销、下属公司注册地选定等诸多环节存在涉嫌犯罪行为，目前查证的涉案金额累计达100余万元人民币。”
看完之后，@任志强略有诧异：“变成这样了？”@章诒和也随之叹息：“人啊，人！”紧追“潘仁美”不舍的@司马南，此刻倒与@任志强看法相仿：“这位大名鼎鼎的沈先生，我上世纪九十年代初即认识他，那时左方先生执掌南周，沈先生是个白净的刚毕业的大学生，南方报系果然是个大学校，终于成功地把这个白净的学生塑造成了今天这样一个情感丰富从事新闻敲诈的专业人才。”
与徐才厚数以吨计的现金相比，沈颢的区区一百万实在不足挂齿，对比两人的悬殊待遇，还是有追随者要为之一辩。
@资深金融小邪女即有言：“昨晚，看到很多亲们说：有人拿了几个亿也没上央视，有人因为一百万而反复被央视审判。前者是徐才厚，后者是21世纪报系总裁沈颢(一百万，包括开发区奖励的20万，工资少应酬多拿更多发票从公司领钱，为妻子出国让单位出钱)。不同的境界，不同的结局啊。”
“可怜书生空有才情，却一直以来舍不得离开他们的名利场。这或许也是选择的代价吧”，@苏小和也有相似之叹：“且不说这一百万极有可能是四处搜刮而来的莫须有数字，以当今大国崛起的架势，官员们对于一百万实在是毫无兴趣，估计剔牙缝都不够吧。”
紧随新华社其后，央视也参与进来。
这位曾经写下“总有一种力量让我们泪流满面”的青年才俊，面对央视镜头不禁眼眶泛红数度哽咽：“近年来，我每年的收入接近200万元，在物质方面早就衣食无忧了，然而我依然没有克制住自己的贪欲，没有抵挡住各种诱惑，把手中的权力当成捞取个人好处的工具和资本…回顾40余年的人生道路，我有过美好的理想和追求，也获得了骄人的荣誉和社会地位，而今天我失去自由，囚服加身，成为了可耻的人，其实这两个月来，在公安人员的教育和帮助下，我进一步认识到犯罪行为的严重性、危害性…”
特写镜头下，沈颢一度泪流满面，愧疚之情一览无余：“我深感对不起大家，对不起组织，对不起关心过我，支持我的领导同事，也对不起我年迈的父母还有家人，还有我的妻子，我对此真的悔恨终生，我希望还是能有机会能够重新回到社会、服务社会，希望我能够回到家庭、服务家庭。”
听到对不起组织，@李牧一声怒骂，“妈逼的这都什么玩儿意啊，街头混混人格也比岭南报人高尚”：“沈颢痛哭自省：我成了可耻的人对不起 ——广东省委机关报的狗逼们，政治主张多么无知，饮食男女多么肮脏，可以忽略不计了。在外面趾高气扬，进去了立即低头，供述的速度让审讯者跟不上，认罪的深度使检察官无活可干…”
而且，想到之前沈颢太太所说的每分钱都干净，与南方系素来不和的@李牧更要嘲讽，“比贾府门前的石头狮子还干净呢”：“上海公检法办沈颢案，南方报业集团很难故技重施表演脱身大法，既不能说是报复，请出来路不明的广东政坛大佬招摇撞骗也毫无效果。毕竟上海公检法与广东省委机关报交集很少，劳苦功高自居的所谓广东改革耆宿也影响不了浙沪。南方报业狗逼们从来都要撼动地球，实际连五岭都翻不过去。”
眼见同道受辱，@宋金波即对@李牧反唇相讥：“祝博主有机会证明自己在里面像一个真正的共产党员一样，无论是人格还是尊严都没什么可失去的。”一直牵挂着沈颢的@不加V，也有转述相似意见为偶像送上温暖：“审判你的将被人民审判。”
匍匐在体制面前的个人何其渺小无助，@飞象网项立刚只能旧话重提：“沈颢被捕，作为昔日的媒体人，多少有点兔死狐悲的伤感，我决不相信是他个人品质问题，是媒体市场化和以广告为核心的商业模式害了他。既然媒体本身已是挣钱工具，卖信息也不再赚钱，媒体人如何独善其身。路只有两条，看广告主脸色，做黑社会讹钱。这条路是不归路，但做媒体只好走。 ”
笔迹清瘦俊朗，落笔即成文章——“始以小恶，无伤大雅，日积月累，终成大患”、“莫忘初心，方得始终；初心既失，后悔莫及”、“以我为鉴，时时观照，迷途知返”、“我知道，那些我仍然相信的力量，终有一天，将带领我穿越赎罪的火海抵达真实的初心”——这是央视镜头记录下，沈颢亲笔写下的认罪书。
“一晃两个月，再没有多少人关心21案和沈颢诸人了。唯见21经济报道和21网官博依然每日在发稿更新。衷心佩服这些在坚强地艰难度日的同行们”，石扉客前几日还在念叨沈颢，昨晚他又夜不能寐在个人微信公众号中感慨，“仅仅相隔三十余天，泪流满面的沈颢和之前出镜画面比较已是十分清瘦”：“CCTV电视认罪+新华社配发长篇通讯这个组合，基本是沈颢案以及其他重大案件在立案抓人、批捕、起诉和庭审等办案节点上的传播标配模式了。这次电视新闻中，沈颢依旧眼神游移，语速迟缓，但画面未再打遮挡，也未再出现音画不对应的问题，真实性应再无疑义。”
“这跟喻华峰案不一样，基本就是没有辩护余地的犯罪了”，@NTR-Force在与友人争论时，愿意打开天窗说亮话：“我们大概都不会同意电视荧幕作为审判的法庭，或者也都会同意这个法庭选择它的嘉宾有刻意的偏向性，但是如果你因此就认为沈颢一定没有犯罪或是‘都是被逼的’，这就是立场逼出的智力问题了…贵宣没有傻到根的，不是证据确凿不会拉到电视上杀鸡儆猴，瞎子和作人他有胆量上CCAV吗…”
(詹万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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