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新浪专栏 观察家 旧闻评论
北方爆炸事件中,最小的遇难者姓卢,乳名涛涛,男婴,享年七个月。搜狐网报道说,要不是孩子父母奋力争取,涛涛一定会被遗忘,进不了遇难者名单。年轻父母为涛涛做过的最勇敢的事情,可能就是把他送进了死亡名录,似乎这是唯一的告慰。
对于丧子之痛,年轻夫妻只有独饮痛苦。在与政府打交道的过程中,他们需要反复自证:证明儿子已经死了,证明是爆炸致死,证明他是他们的儿子,证明名单是不全的。这番折腾下来,父母想要什么,已经降到最低,复仇遥不可及,只有乞怜政府有眼。
按照常见的做法去理解,涛涛是在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遇上了错误的事情。总结起来,就是跑不了而已。就像长江沉船,几百号人登上了死亡之轮,被倒扣在江底跑不了。也像股灾中的散户,国家队无论进场退场,总是要割肉,究竟也还是跑不了。
有手有脚,为何总是跑不了,这是强国人百思不得其解的谜团。其实考察过各种死亡,见过各种悲剧之后,你会发现答案很简单,许多跑不了是因为“不许跑”。如果是跑了,就没有英雄可供敬仰,就没有祭祀所需的新血,甚至不给死亡签发证明,就是白死。
跑不了,就此成为一种命运。命运之意就在于两端,要么必须去证明没有白活,要么必须去证明确已死掉。能够如此操纵的,就是够胆喊出了“不许跑”的那个人。这个人曾对野百合王实味喊过,对公私合营的小资产阶级喊过,最近也对李嘉诚喊过。
如果人家已经喊了“不许跑”,却还是跑的,甚至往反方向跑的,那一定是要追究的。过于这叫:宁要社会主义的草,不要资本主义的苗。现在修辞上已经懒得再动脑筋,只是喊“别让xxx跑了”。多少年来,两下都是同一拨人,无非是不让跑,无非是跑不了。
两下也都在参悟这跑不了的命运。不许跑的那边,心生欢喜,喊一嗓子可保江山永不变色,也就将“不许跑”作为宝贝了,刻上了三个字:鹤发行。既然历史上都一直是不许跑,那自然是天赋“不许跑”。建立在“不许跑”基础上的国家,就叫做强国。
而在另外一头,更精雕细刻了“跑不了”,显示了命运所驾驭下的鬼斧神工。总结起来,技法主要有二:一曰爱死这“跑不了”,二曰恨死别人想要跑。为了通俗易懂,民间把这两种技法统称为“爱国者”。这些人也在跑不了的迷幻状态下,像帮凶那样吆喝“不许跑”。
卢涛涛作为一个婴孩,他的死是生命悲剧中最沉重那种。可堪同情的,是年轻父母计划将来送他去国外读书,铁了心要让孩子“跑的了”。跑不了的平民父母,在后代身上苦心经营一个“跑的成”的计划。而一个扭转命运的机会被爆炸粉碎,这才是更浓重的悲凉。
三岁幼童库尔迪伏尸土耳其海滩,魂断逃国的海路上,揭开了“跑不了”的叙利亚一角,震惊了世界上很大一部分人。可世界上还有“很大一部分人”并没有被惊动,也都是跑不了的,不由得在主义的“应许之地”上终身役役,平静而又激烈,平常而又不同寻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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