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树荣生前状况/资料图
文/新浪专栏 观察家 刘雪松
山东平度“饿得皮包骨”的孤寡老人李树荣走了，没像医生预料的那样“一个月内出院”，也没能住进他本该住进的养老院，更没来得及领取8月份起可以享受的农村低保，而是这一出院，再也没有生命的归途了。世人听然，不觉落泪。
整天陪伴着老人的那条忠犬，昨天不知是否已经得知主人的离世。老人当初躺在床上多日不能下地，正是它跑去找老人的外甥，村民才知道老人出事了。狗且如此，何况人乎？
昨天，山东平度官微“平度发布”，将老人离世消息告知于众。一位84岁的孤寡老人辞世获此“厚遇”，让人百感交集。天堂里无需低保，愿老人一路走好。
公告说，老人8月10日入院以来，在医疗专家组积极救治下，生命体征平稳，昨天凌晨“老人突发异常，经全力抢救无效死亡，经医疗专家组会诊认定，李树荣老人属于心源性猝死，其外甥等亲属对老人死因无异议……”
亲属无异议，千好万好，但对于这条生命的终结，并不意味着画上了圆满的句号。此前平度官方公布的处理结果中，村支书被免职、镇社会事务办公主任及一名党委委员被停职，可以视作对这起事件的问责，但这些处理，已经是无法挽回这条孤独的生命的离世了，如果能促成农村基层干部对于弱势群体责任意识的警醒，倒也是善莫大焉。
平度很富。富到在全国百强县中的排名很靠前的程度。但这个孤寡老人的死，却是在“饿得皮包骨”被发现之后。老人离富裕这么近，却是那么远。
老人所在的村，约180户人家，而像李树荣一样的孤寡老人就有10户。遗憾的是，当地官员表示，这些困难户，一方面要靠自己申请低保，一方面要靠村支书发现。但是有时村里发现不了。
天天在群众中，却发现不了群众“饿得皮包骨”这类万恶的旧社会才发生的问题，这些老人与富裕平度的距离是谁造成的？显然是人。这表明，经济再富裕、制度再美好，如果离开了人以及人性，它对于李树荣这样的老人来说，依然只是水中画饼。
老人挺到“皮包骨”都没撒手人寰，其实是不想死的。但老人还是没有坚持到吃到画饼的这一天就走了，走得这么孤独，走得这么无助，这个世界是欠着他的。欠他的不只是应该享有的物质生活，还包括了物质文明中的公正公平。
李树荣老人之死，是特例，但不是经济高速增长的中国之下的孤例。在他的身上，表面呈现出来的是这个老人的贫穷，与当地经济的富裕之间的冲突，实质上是权力的责任与社会渴望普惠落地和公正公平之间的冲突，是制度的设计与执行之间的冲突。
一条命，对于一个老人来说，是一生。但对于失职渎职的基层干部来说，只是免职或者停职的仕途受挫。因此，这种问纪方式和力度，对于权力的警示效果是有限的。这也是一些官员敢于敷衍塞责的原因所在，也是悲剧接二连三出现的原因所在。
李树荣“饿得皮包骨”，是偶然被发现的。如果说此中的责任有权力偏移的因素，那么，这个偏，不是权力和纪律自己主动纠的，而是舆论倒逼了纠的。因此人们有理由担心，在世界第二大经济体的中国，会不会还有更多像李树荣一样的老人，在富得流油的盛世，于无人问津的孤独中等着饿死。
“属于心源性猝死”的老人走了，走在转眼就被下一个悲剧淹没了的日子里。这个老无所依的孤寡老人，没有等到自己的身躯很有尊严地补回来几斤肉，没有等到埋在春天里的季节。但是，如果他的死，能够唤回更多老无所依的人们活在富裕与法治的春天里的尊严，那么，人们同情的眼泪才不会白白地流淌。
不知道老人身边的那条犬，现在的心情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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