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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大学城: 一个“政企合作”的标本


http://www.sina.com.cn 2004年09月28日23:51 外滩画报

  外滩记者 王彬/廊坊报道

  2000年8月,地处河北省廊坊市经济开发区的东方大学城正式开“城”,首批有7所大学的近万名学生入驻,成为中国第一座“大学城”。这一年,“大学城”在中国各地雨后春笋般兴起。

  2002年5月23日,东方大学城管理委员会成立。时任廊坊市长的吴显国(现廊坊市市委书记)在公开讲话中说,大学城是个“伟大的奇迹”。此时,东方大学城的门口已经出现了建筑商围堵,讨要工程款的情景。

  2004年1月6日,包工头常广风在东方大学城讨债无望服毒自杀,由此东方大学城拖欠巨额工程款的问题曝光,引爆了国内55个大学城的类似状况。随后,北京市和河北省分别组成调查组,对东方大学城问题进行调查。6月23日李金华的审计报告将东方大学城点名:违规审批和非法圈占土地问题突出。

  7月8日,压力重重的廊坊市政府在019号文件中给出了协助大学城偿还工程款的时间表:今年10月31日前,偿还债务的40%;2005年10月31日前再偿还40%,2006年10月31日偿还剩余的20%。经河北省最高人民法院确认,东方大学城目前欠款22亿元。

  最昂贵的大学城

  京津塘高速公路廊坊段出口不远,即可看见东方大学城——占地11000多亩,目前建筑面积达到165万平米。南门入口的指示牌将入驻院校一一标出,约有40多所。

  张菁是今年8月底刚入学的新生,她的宿舍条件不错,有电视、电话以及单独的卫生设施,但一年2600元的住宿费在全国还是罕见的高。张菁在北京经贸职业学院学习旅游英语,一年学杂费近16000元。在入驻的40多所院校中,民办院校数量占绝对的主导地位,而且一年学杂费在4万元以上的比比皆是。

  在大学城网站的学生论坛上已有人抱怨:这是中国最昂贵的大学城。

  2004年2月,因为大学城的资金问题曝光,很多院校发生大量学生退学的事情,个别班级退学率高达20%。张菁所在的班级开学时有75名学生,不到一个月时间已有10多名学生陆续退学。

  张菁对学校的师资力量感到失望,“很多任课老师都是廊坊本地职业学校的老师,连小学老师都有,这能算是大学吗?”她的班主任此前是廊坊本地一所小学的英语老师。

  原先入驻的包括北航、北京工业大学等为数不多的公办院校已相继作出决定,2004年底前将完全撤离大学城,全部学生迁回北京本部。

  海南鑫利杰高尔夫建设工程公司负责人赵纪林说,他看着大学城开学是件痛苦的事,“工程队的民工都没有拿到工钱,新学期很多人都是借钱让孩子上学的。”

  记者在赵纪林的家中看见一份名单,上面写着40多家企业以及相关负责人的名字,后面注明东方大学城拖欠他们的工程款,其中2000万元以上的就有10家以上,这些债权人自发组成一支规模庞大的讨债队伍。赵纪林是名单中最大的债权人,他有近3000万元的工程款未能收回。

  雷打不动的老板金卫华

  从2004年2月开始,大学城开发公司的20多个“常务副总”大部分逃离当地。这些副总在大学城开发之初主要负责从全国各地招商,很多债权人正是相信他们的承诺才参与开发,现在他们都毫无音信。

  但法定代表人金卫华的位置依然稳如泰山。6月4日,在东方大学城全体干部会议上,廊坊市主管大学城的副市长寇德松特意点了金卫华的名,盛赞这位大学城创始人。此次会议的主要议题是讨论大学城的重组事宜,当地知名企业新奥集团董事局主席王玉锁、荣盛集团董事长耿建明也出现在主席台上。

  金卫华原名李卫华,北京怀柔人,目前哥哥弟弟也都在廊坊,都姓李。后来李卫华认旅日教育家金默玉(爱新觉罗·显琦)做干妈,改姓金。1995年,金卫华携50万元来廊坊开设了一家娱乐城,生意十分红火。1996年5月,创办廊坊爱心日语培训学校。

  1999年9月29日,廊坊爱心日语培训学校和韩敬民任董事长的北京市外国企业服务总公司共同成立东方大学城开发有限公司。法定代表人韩敬民,注册资本5000万元,后增加到1亿元,爱心日语学校和北京外企服务公司分别出资4000万元、6000万元。

  2001年12月31日,韩敬民以“工作繁忙,无暇顾及廊坊处工作”为由,将有关东方大学城的开发事宜全权授予金卫华。

  赵纪林说他和金卫华很早就认识,金曾在北京经营过歌舞厅生意,现在北京有名的“滚石”、“banana”的创办都有他的参与。金卫华本人更乐意宣扬自己在日本经商的经历,并以日籍华侨自居。最初,他人脉之广让很多建筑商叹服,并愿意为之效力。一个偶然的机会,赵纪林发现金卫华使用的是中国的居民身份证,他第一次对金卫华的身份产生了怀疑。

  东方大学城的问题被曝光之后,金卫华原先的经历全部浮出水面:1977年9月21日,20岁的李卫华在插队期间,因为盗窃罪在天津附近的茶淀乡清河农场劳教3年。

  这一段经历并未妨碍金卫华对大学城的掌控。2003年3月,廊坊爱心日语学校占大学城的股份上升到80%,北京外企服务公司只占20%的股份。金卫华正式成为东方大学城开发公司董事长,法定代表人。

  大学城公开宣称有56亿的资产,这一数字确实远大于它所背负的债务。但在廊坊市开发区法院查封大学城在廊坊的8个账号发现,账号里根本没有钱。56个亿主要是房地产,但法律手续并不健全,查封也无法变现。

  “老金说他最擅长把没有钱的变有钱,把有钱的变没钱。” 赣州市新视野广告装置工程有限公司的负责人陈竞超说。东方大学城开发有限公司注册资金只有1个亿,而5年的时间里,却欠下了22个亿的巨额债务。“他自己现在开上了150多万的‘悍马’,他做到了。”

  “运用市场机制”的背后

  在开发区法院,状告大学城的案件已经多达100起以上,但是所有案件都暂不予受理。

  记者曾就此问题采访副市长寇德松,他只是说:“目前大学城一切都还不明朗,什么都不好说,等一切有了结果再通知媒体。”

  在大学城的发展过程中,地方政府一直在前台充当着主角。

  在大学城最初的开发过程中,中国工商银行河北分行曾答应向东方大学城开发公司贷款3.1亿元。但在2000年对大学城项目进行了重新评估,中国工商银行总行下令河北分行停止向东方大学城贷款。

  此时,廊坊市政府出面,协调廊坊商业银行和河北省建投总公司,为东方大学城贷款1个亿,保证大学城的二期工程的完成。

  在大学城的建设中,当地政府在土地审批、银行贷款、税收等多方面为大学城提供方便,政府有关方面甚至花费近千万元,为大学城修建雨水泵站等企业设施。

  今年6月初召开的东方大学城全体干部会议上传出消息,有关各方6月2日签署了《东方大学城项目合作备忘录》,新奥和荣盛已经参与了大学城的重组。

  据知情者透露,初步商议的重组后东方大学城的股份结构是:原先的两个股东北京外国企业公司与廊坊爱心日语培训学校共同拥有40%的股份,两家民企各占20%,廊坊开发区政府占20%。

  赵纪林说,此次新奥、荣盛入主东方大学城实际上也是政府主导的计划。2003年,新奥集团董事长王玉锁以18亿资产列“福布斯”富豪排名第27位,荣盛集团的资产也在10亿以上,偿还大学城22亿的债务并非难事。

  虽然接手的是个烂摊子,但赵纪林认为企业参与重组的可能性很大,“商人眼里看见的只有利益,政府会在其他方面给企业回报的,这也是当地政府主导的计划,他们要按时间表偿还债务以缓解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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