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旅馆对面的小剧场里，还在放映乔治·罗依希尔的老电影《情定日落桥》，黑夜里的声音总能传得特别远，隔着一条河的距离，我仍然听得到电影里的对白。

　　《情定日落桥》是我喜欢的电影类型，有纯真的感情，感人的音乐，和唯美的画面。电影中的威尼斯，像维托莱·卡尔帕乔的油画作品一样，溢满狂风暴雨似的色彩，令人一旦看过，就一生难忘。难怪LP的旅行书里，切切地提醒旅行者，在去威尼斯之前，一定要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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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几本关于美术史的书，否则，你就不能真正了解这座城市的灵魂。

　　威尼斯的水是有故事的

　　威尼斯是在光线中，以色彩而并非线条建成的城市。——昂利·德·雷尼耶

　　电影是威尼斯人生活中的一部分，是表达，也是迷恋。

　　威尼斯城里最热闹的有两个时节，一个是二月的嘉年会，另一个就是九月的电影节。

　　威尼斯电影节，是“电影节之父”，至今已是第61届了。然而长久的历史并没有令它变得世故而深沉，相反，它一直坚持自己独特的艺术个性，在每年的电影节上，都有引发出一些有趣而令人深思的话题，去年，一向以怪异著称的英国导演彼得·格林纳威不知触动了哪根神经，气势汹汹地作了一场“电影已死”的演讲，这在奥斯卡简直是不可想象的，但在威尼斯，人们却津津乐道。

　　这大概就是威尼斯的城市灵魂，如水一般，充满想象力，有无限的可能性。

　　威尼斯城里，到处都是水，除了建筑物和广场之外，几乎看不到陆地。所以在威尼斯城内，车辆从来都没有容身之地，就算是意大利总统、罗马教皇来到这里也得放下架子。全城可以行车的道路只有沿沙洲而筑的那一条，不论你从比萨、米兰或是佛罗伦萨来威尼斯，车子都只能在驶过沙洲上的公路后停放在巨大的停车场内，而每年威尼斯嘉年会和电影节举行时，整个广场和沙洲公路都会变成停车场。

　　威尼斯的水是有故事的，它有时高亢，有时凄美；有时古典，有时现代。出生在威尼斯的音乐家韦瓦第，有一首行云流水的作品——《四季》，这段旋律正是我可以想到的对威尼斯最好的表达，春天的亚德里亚海海水带来海洋温暖的气息；夏季里蓝得发亮的海洋，和碧绿如潭的运河，流动着明艳的色彩；秋天潮湿的水气，像迷雾般安静；冬季里凄冷的海水，淹上了圣马可广场旅人的脚踝，威尼斯退隐在冬日的孤寂之中……

　　威尼斯的水总是变化莫测、不可捉摸。清晨，正午，黄昏，黑夜，水的颜色不断地变幻，映着天光，每一刻都有独特的面目和色调。

　　这些色彩，不是轻飘飘的缤纷，不是绚丽，而是色调浓烈，厚重，充满历史的质感。

　　色彩在威尼斯是一种无所不为的放肆，大部分颜色是有意幻化的，还有错转、颠倒的，你看见的可能只是它的反色，黄的深处看见蓝的，红的深处看见绿的，昔日的颜色看见未来的……来过了这样的威尼斯，就不会奇怪为什么它成就了美术史和电影史上的那么多杰出的画家和导演。

　　威尼斯的城市是古老并伤感的

　　威尼斯的运河水漆黑如墨，这是卢梭、夏多布里昂、巴黑斯、普鲁斯特的笔墨。——保罗·莫杭

　　威尼斯的城市历史其实远远比不上罗马或佛伦罗萨，但威尼斯的建筑在海水的侵袭下却显得十分古老。这种古老，让我感觉到的并不是罗马式的怀旧，而是深深的伤感，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威尼斯的古老，是不可挽救的，是一旦逝去了，就再也无法寻回的。

　　拜占庭的华丽、文艺复兴的典雅、哥特式的尊贵、巴洛克的富丽、洛可可的璀璨，都在这里可以一一找到。

　　圣·马可广场原本就是城内人群聚集的喧嚣之地，再加上电影节的缘故，更是热闹得一发不可收。广场面临大海，看得见号称世界上最明媚的日出和最伤感的日暮。

　　一七九七年，拿破仑进占威尼斯后也惊艳于这里的美景，他赞叹圣·马可广场是“世界上最美的广场”，所以曾下令把广场旁边的总督府改为行宫，至今人们还叫它拿破仑宫。

　　广场前方的圣·马可钟楼有哥特式建筑的修长崇伟之姿，从钟塔上往下望，是“五颗洋葱头”的圣·马可教堂。教堂是为《马可福音》的作者圣徒马可兴建的。威尼斯人把圣·马可当作保护神，所以至日教堂内还有圣·马可的陵墓。

　　日落夕阳时，很多行走了一天的游人都汇聚在圣·马可广场，围坐在广场附近的咖啡馆中， 享受一天中最浪漫的日落时光。

　　威尼斯有许许多多的咖啡馆，最有名的两间理所当然地建在圣·马可广场上。一间是号称“全世界最漂亮的客厅”的佛罗里安咖啡馆，据说已经有三百年的历史了，这三百年间，当然少不了许多故事，拜伦在此和面包师傅的太太幽会；华格纳、马勒、威尔第、海明威也曾是这里的常客。

　　另一间有名的咖啡馆是瓜德里咖啡馆，就在佛罗里安咖啡馆对面。两家咖啡馆有各自的乐团，不间歇地演奏各种音乐。瓜德里常响起维也纳森林的音乐，而佛罗里安也不示弱地演奏着《昨日》。

　　威尼斯的爱情在叹息桥畔

　　威尼斯的花，生长在温暖的黏土里，有一种丰富的肌理及慵懒撩人的姿态，像极了同在这气候中生长的女子，而她们的美色也同样的灿烂而短暂。——乔治桑

　　有电影的城市就一定有爱情。

　　在威尼斯，有无数关于爱情的传说。

　　据说大情圣卡萨诺瓦就在这里留下不少风流韵事。当年，圣卡萨诺瓦常与他的新女友乘坐贡多拉，在日落的钟声响起的那一瞬通过叹息桥，同时不失时机地引诱她们献上初吻。后来他被关在总督府的黑牢中，还有女人在叹息桥下为他哀伤。

　　诗人拜伦也曾在威尼斯居住过三年，同样留下不少艳曲。在拜伦的很多首情诗中，仍然可以读出他当年在威尼斯的光景里，那个一见钟情的美丽的情人和那些缱绻缠绵的爱情记忆。

　　德国小说家托马斯曼也安排他的主人翁——忧郁深沉的大学教授阿森巴赫，在威尼斯遇到了少年达秋，阿森巴赫不可遏止地迷恋上青春的幻影，追逐着他的身影，直至身衰力竭而魂断威尼斯。

　　《魂断威尼斯》中，两个男子狂热的相爱，阿森巴赫一字一句地说着：“不是什么理想在激励我们前进……我们的追求只是爱情，这就是我们的愉快和耻辱。”

　　威尼斯有说不尽的爱恋，这座城市如果编写爱情史，那么这部史书的章节绝对会比战争史、美术史或者电影史多。

　　但说来说去，威尼斯最为外人所知的爱情，还是来自电影《情定日落桥》。电影中，黛安·莱恩饰演的小女孩和一个小男孩坐在咖啡馆，聚精会神地听着善良的老骗子劳伦斯·奥立弗这样说：“如果一对相爱的男女，在日落时分赶到威尼斯的叹息桥下接吻，那么，这对情人从此以后将永远不会分离……”于是，“日落的钟声响起时，我要在叹息桥下吻你”这句话自影片公映之日起，就成为又一句经典的爱情表白。很多恋人来威尼斯都一定要去叹息桥下留下一个日落之吻。我虽然没有情人，却也仍然有兴致赶在日落之前，去看叹息桥。

　　在运河边的码头我租了一只贡多拉。这是一种形如弯月的船，船身狭长，首尾翘起，最适宜在狭窄的水巷中行驶。贡多拉大多漆成黑色，艄公身着黑白相间的传统服装，头戴有红色帽箍的草帽，穿街过巷，缓缓而行。贡多拉的船夫会唱很多意大利的民谣，其中多是情歌，《散塔露琪亚》是其中的经典曲目。“黄昏远海天边，薄雾漫漫如烟，何处歌喉悠远，声声逐风转。快回到船上来，散塔露琪亚，散塔露琪亚……”

　　人还在歌声里，但船已经行至叹息桥下了。夕阳紧紧地裹住叹息桥，宁静而安坦。桥是巴洛克式的风格，桥身很幽暗，桥下停了多只贡多拉，有人在拥吻，有人在拍照，海风淡淡地吹来，这种浪漫，即使没有“情定落日桥”式的一吻，也同样会令情人心生感动，这一刻，甚至连我这个孤身而来的旅人也有了身在爱河的错觉。

　　我爱上了这个黄昏，也爱上了这样的威尼斯。外滩特约撰稿 Lethe／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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