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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企银弹


http://www.sina.com.cn 2004年10月01日18:55 中国《新闻周刊》

  在华夏大地上骤起的反腐风暴中,众多官员因贪获罪。当这些人的腐败行径一一昭然天下的时候,又一种现象出现:不少私企业主成为行贿的主力军。

  综观1999年以来的政府官员腐败大案,几乎没有哪个案件中缺少私企业主的身影,也几乎没有哪个官员能够躲避私企业主的银弹攻击。

  同时,最高人民检察院有关负责人日前宣称:中国检察机关将加大打击行贿犯罪的力度,对“多次行贿、行贿数额特别大、拉拢腐蚀干部情节特别严重等行贿犯罪”,要“坚决严惩不贷”。

  据称,这则消息经由中国官方权威媒体扩散后,在私企业主这个圈层引起很大震荡。

  中国的私企业主在20来年的发展中,有过贿赂政府腐败官员经历的民营企业家甚多,但被司法机关以受贿罪而追究责任者甚少。

  但这一次,一些私企业主相信,“加大打击力度”决非口头说说而已。

  早在7月1日,广州市检察院就以涉嫌受贿罪,对深圳一林姓私企业主提起公诉。案由:为谋取不正当利益,行贿国家工作人员且数额巨大。

  据了解,江西奥特集团公司总裁胡雪华等私营企业主贿赂胡长清的财物达540多万元。国庆节后,江西方面宣布:胡长清一案中,涉嫌行贿胡长清的一批案件计8件9人,已侦结完毕,移送起诉部门。

  据最高人民检察院有关负责人披露:1至8月,中国检察机关查办行贿案件810件,同比上升11.7%。据称,行贿者很多是私企业主,一般集中在建筑承包工程等行业和部门。

  北京一位知名学者据此指出:日后随腐败官员一起跌倒的私企业主将越来越多。老板跟着官员一起倒,将是未来反腐浪潮中一道蔚为壮观的景象。

  为什么会出现如此壮观的私企业主为贪官陪斩的现象?

  改革开放20多年,中国私营企业得到长足发展,但企业家们的“政治经济学情结”不但挥之不去,反而愈演愈烈,何也?

  本刊记者赴安徽阜阳市,对前市长肖作新贪污案背后的私企业主行贿现象进行实地调查,以此个案来揭示这一现象背后的原因。

  一个腐败市长 五位行贿老板

  在法院对肖氏夫妇还未作出判决之前,对于一些私企业主贿赂肖氏夫妇的传闻,安徽省阜阳市不少熟知内情的人认为,涉案的私企业主朝肖氏夫妇身上投钱,多多少少有些无奈。安徽大学教授、肖氏夫妇的辩护人唐大森说,面对各种各样的机构,层出不穷的“婆婆”,不贿赂市长,好难!

  一出巨贪夫妇同登被告席的官场丑剧,今年9月9日在安徽合肥市中级法院上演。丈夫肖作新,原中国第一大地级市阜阳市长;妻子周继美,原阜阳市社会保障局副局长。

  检察机关对他们的指控是:收受、索要他人贿赂128万元;贪污430万元;非法倒卖土地使用权获利100余万元;1300万元财产来源不明。

  肖作新夫妇一案,论官职、论案值,并不具爆炸性。但此案中有一个现象却发人深省:检察机关指控肖氏夫妇10次受贿,其中5次涉及阜阳市知名民营企业家。

  庭审4天,私企业主们贿赂政府官员的细节一一显露。在指责私企业主不法行径的同时,一些人也从另一个角度感叹他们的无奈。

  被宰18万之后

  在阜阳,很多人相信:市长夫人傍大款在前,私企业主傍大官在后。

  安徽的一位律师说:“如果没有周继美的恶意宰杀,也许就没有江的行贿。”

  江是阜阳一家房地产开发公司老板。

  1998年新春伊始,肖作新夫妇在阜阳中华大酒店设宴做东,赴宴者除江外,均为该市官场名流:规划局局长宫玉玺,建委主任邹中杰。

  与市长夫妇素无往来的江颇为奇怪:市长夫人为何请我?

  其实,这是周早就计划好的“局”。

  春节前,周看中了阜阳“名门公寓”的门面房。从宫、邹两人处获悉江是开发商,周便请他们牵线搭桥。

  酒过三巡,周直奔主题:我看中了一套66.12平方米的门面房。

  江略一沉吟,报出一个低价:每平方米5300元。

  周说:太高了。

  江咂咂嘴:4000吧。

  周出的价格令人为之一震:3500元。周的口吻不容质疑:就这样吧。以后叫肖市长给你搞个项目,让你赚钱就是了。

  不久,周以23.142万元换得名门公寓C座6号门面房。

  一个月后,周找到江:“门面房不能开窗,你帮我卖了吧。”

  6月17日,江将卖房款悉数奉给周:41.9862万元。

  “门面房交情”后,周建议江开发社保局西边的临街地。江很乐意,但“拆迁的难度比较大”,譬如征地就要占用阜阳市委党校的地皮。

  果然,党校方面首先不同意。

  市长夫人出面了。在阜阳南洋大酒店,土地局长、规划局长以及党校的几个校长被请入席。肖作新在席间作出3点指示:土地问题由土地局长解决;规划问题由规划局长解决;请党校支持一下。

  1998年4月,土地证尚未办好,江的大楼便施工了。

  为讨政府欠债

  阜阳一置业有限公司董事长刘某贿赂肖作新一事披露后,一些私企业主替刘鸣不平:不贿赂市长,能讨得了政府欠的债?

  1998年9月,刘设宴邀请原阜阳市长和肖作新吃饭。

  “阜阳二环路建设还欠刘老板的钱。”原市长话音未落,刘掏出一分报告:催要二环路工程款。

  肖很爽快,当即把报告签批给建委主任:设法筹款100万元。

  几日后,刘又找到肖,说100万元工程款没有落实。肖给建委主任拨了一个冷冷的电话:抓紧。

  刘如愿以偿。

  半年后,周率子女去深圳迎接出访回国的肖作新,并将此事告之刘。

  刘从深圳家中拿出5万港币,送给周。周说:以后还。

  在接受检察机关询问时,这位刘老板说,“送给她的钱,我还指望还?”

  稍后,刘再一次找肖帮忙要债——二环路工程款。肖大笔一挥,在催款报告上签批50万元。

  为了批件不走样

  知情人透露,阜阳另一房地产开发公司董事长贺某,朝肖氏夫妇身上“砸钱”委实有点不得已。

  1997年,贺开发“金鹰大厦”,规划部门批准为“沿街建”。所有手续一应俱全。

  有一次,阜阳市迎接“全国卫生城市检查评比”。肖感觉“金鹰大厦”可能影响整齐划一,影响评比成绩,遂指示:从原批准的沿街建改为后退20—30米。

  贺差点没昏过去,找到建委,建委领导找肖:如果后退20—30米,“金鹰大厦”根本无法建。

  肖断然拒绝,坚持后退的意见。

  1998年11月,肖去距上海很近的昆山参加“全国土地资源市长研讨班”,周继美要到上海看病,也同车前往。

  据称,肖到昆山的第二天,有关部门依照指示,强拆贺盖在别处的商品房。

  贺此时身在异地,其前妻不忍看他破产,电告贺“大事不好”。

  贺十万火急奔赴昆山,在周入住的澳宇酒店一边汇报,一边送给肖氏夫妇2万元。1997年春节,贺再送1万元。

  此后,肖不再坚持后退20—30米意见,而是改批:同意“金鹰大厦”后退15米左右。

  以错纠错?

  刘某是安徽知名的民营企业家,他的律师认为,行贿是以错纠错。

  刘与肖氏夫妇的牵连始自1997年初,刘与周达成“合伙做生意”的口头协议:刘出钱出物,周联系业务催讨钱款。

  检察机关对他们的指控由此开始。

  1998年初,刘跟周继美说了想做阜阳烟厂广告的想法。周遂给阜阳烟厂申厂长拨了个电话,介绍刘做烟厂广告。不久,肖氏夫妇、申、刘在南洋大酒店吃饭,周再提广告之事,碍于肖的情面,申没有推辞,双方签订了56万元的广告业务。收到第一笔广告费后,周要刘给她写了一张20万元的借条,月息1分5厘。

  阜阳烟厂还有近30万元的广告费迟迟未付,肖氏夫妇和申、刘在西湖大酒店吃饭,周对申说:你是共产党的钱,他是私人的钱,给他吧。有了这“一言九鼎” 的话,刘很快讨回了欠款。按照周的要求,刘又给周写了一张30万元的借条。

  几个月后,阜阳烟厂在国贸大酒店请肖吃饭,周打电话让刘参加。周再次向申提出让刘做阜阳市另一条路的灯箱广告。21万元的广告合同刚一签订,周让刘写了一张20万元的借条。

  辩护人不同意检察机关对上述70万元的贿赂指控:市长夫人要和刘做生意,刘能拒绝?

  1998年3月,刘的广告公司在清和路安装广告灯箱时,因未办理有关手续和交纳有关费用,被市容管理部门查处。刘打电话到肖家请求帮助。周继美给宫玉玺打了个电话,吩咐了一番。刘仅以2万元补办了手续。

  刘的辩护人认为,刘是以错纠错。理由是:市容管理科收的钱是典型的乱收费。

  1998年9月,刘建造职工宿舍,市建委通知刘交纳“市政公用设施配套费”等有关费用130余万元。刘去找肖作新要求减免,肖批示:按经济适用房减免有关费用。建委主任请示减免的具体数额,肖随口说道:收个零头吧。

  辩护人同样认为,这依旧是以错纠错。辩护人说,即使刘曲线贿赂肖氏夫妇,也是用错误的方式将有关部门本来不该收的130万元减为30万元而已。

  私企业主的 “政治经济学”

  私企业主说:宁要腐败,不要官僚。为什么?

  安徽省法学会秘书长俞秀国将肖作新一案,引申为中国私企业主的“政治经济学情结”。

  俞常在基层走动。他说:“在不少私企业主的办公室,乃至自家客厅卧室,都能看到企业家和地方政府官员的合影。倘若偶遇高官,私企业主往往不惜代价,换取一张合影。”

  靠近政治能挣钱

  这种情结20年来,不仅没有弱化,还在很多层面得到了加强。刚刚“谢幕”的原南德集团总裁牟其中,就是一个很极端的例子。牟氏的办公室称为办公厅,法律处称为监察部。

  一些私企业主虽然档次不及牟氏,但他们的“政治经济学”情结丝毫不逊色。所不同的是,牟的抱负很大程度上在政治,一般的私企业主更注重于经济。

  在中国,私企业主们有这样一个共识:跟政治靠近就能挣钱。

  俞秀国认为,私企业主的“政治经济学”情结,并不如少数学者所说的那样,伴随者牟其中的终结而终结,相反,中国目前的现实昭示:这种情结当前越来越浓厚。

  一些经济学家对《中国新闻周刊》说,俞在基层调研获得的这一结论是能够站得住脚的。

  一个例证是:私企业主纷纷抢戴人大代表、政协委员之类的“红帽子”。不排除少数私企业主谋求政治利益和政治影响,多数私企业主靠近官员最现实的出发点是:为生意计。

  尤其在中西部,私企业主的“政治经济学”有其非常实用的一面:抵制各管理部门的乱摊派,抵制基层普通公务员的“敲竹杠”。面对恶劣的投资环境,他们将“大官”作为自己的护身符,把“红帽子”作为抵挡“吃、拿、卡、要”的挡箭牌。

  根子在“官场经济”

  表面看,催生私企业主“政治经济学”情结的,是私企业主的“逐利本能”。实质上,是在市场经济异化为“官场经济”的环境下,政府掌握资源配置权,对市场管得太多的结果。

  著名经济学家、北京天则经济研究所所长茅于轼向《中国新闻周刊》阐述了这样的观点。

  茅说,私企业主喜欢跟政府部门打交道,冲的是官员手中的权力。因为近20年来,市场经济发育得不够成熟,本来应该由市场配置的资源,很多是由政府部门通过他们的官员来配置的。

  官员由此获得权力寻租的机会。私企业主也由此获得贿赂官员污染权力的机会。

  一些政府部门掌握了太多的权力,不仅仅在社会公共事务层面,在市场经济层面更是大权在握,干了很多应该由市场来完成的事。最典型的莫过于近来遭学者猛烈攻击的“审批制”。

  有学者认为,“六五”后诞生的“跑部钱进”现象,已经随同审批制一起,衍生成一种寻租机制,成为私企业主和腐败官员钱权交易的温床。

  据了解,北京市的前置审批总共有440项,广东有256项,上海有237项。中西部省市更多。中央党校周天勇说,目前很多审批是不必要的。但许多部门为了寻租而不愿砍掉自己手中的审批权限。

  把市场的还给市场

  在这种“官场经济”背景下,一些私企业主甚至于找到了一条规避良心谴责的“适度贿赂益国论”:贿赂官员虽然提高了市场运作的成本,但毕竟绕过了复杂的官僚体系,大大提高了资源配置的效率。

  有人把私企业主的贿赂,看作民间经济精英与政府亲手培植的垄断集团之间的一种博奕手段,所争夺的是政府赋予官员的资源配置权。尽管宪法肯定私企与垄断集团之间的平等地位,但国家法官学院一位教授说,有些官员在内心深处并不以平等的目光看待私企业主。私企业主要想在资源配置的时候,与垄断集团平起平坐,往往需要打腐败官员的主意,寻找政治上的代言人。用他们自己的话说:宁要腐败,不要官僚。

  基于对“官场经济”的根源性追索,茅于轼指出,对于私企业主贿赂国家公职人员的现象,光打击是远远不够的。治本之道:根除“官场经济”,把资源配置权从官员手中夺回,还给市场。

  文/胡菡菡 章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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