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环经济的思想实质

　　人们常常想当然地认为循环经济就是把废弃物资源化。实际上，循环经济的根本目标是要系统地避免和减少废物。

　　撰稿／诸大建

　　一年一度的各地“两会”已经召开，发展循环经济成为会上的热门话题。这对于我们

这些多年来呼吁要重视循环经济 的研究者来说当然是一种欣慰，因为这个缘起于学术研究的理念正在进入各级决策层的议事日程；但同时我们也有着某种程度 的担忧，因为社会需要在真正把握它的思想实质的基础上推进循环经济。

　　循环经济理念在国际上的形成是20世纪90年代的事情，1998年传入中国。到目前为止，在中国的发展大概可 以分为两个阶段。1998年到2002年是学术关注的阶段，2003年以来是走向实践的阶段。2002年末原国家主席 江泽民和原国务院总理朱镕基发表讲话提出我国发展循环经济的重要性和迫切性，2003年国家主席胡锦涛和国务院总理温 家宝进一步强调循环经济对于中国21世纪实施科学发展观的意义。自此以后，有关循环经济的学术文章和报刊文章如雪片般 增加，各级政府也正在通过编制循环经济规划以及建设循环经济项目把新概念推向实践。

　　但是，在循环经济成为一种社会热潮的同时我们特别需要有冷静的思考。只有对循环经济的理论内涵和实施路径有正 确的理解，才能真正使得这种新的发展模式对中国发展有意义。在此，笔者想指出两个最基本的问题。首先，我们需要明白循 环经济与线性经济的差别不仅仅在于资源环境方面，也在于经济社会方面，因此需要把循环经济看作是一种具有综合意义的发 展模式。其次，我们需要区别两种不同深度的循环经济变革方式：从近期看，我们需要发展以3R原则为手段的基于生态效率 的循环经济；从长远看，我们需要建设以两个闭路循环为目标的基于生态效益的循环经济。

　　经济、社会、环境整合的经济

　　从物质流动的方式来看，循环经济区别于人类工业革命以来以高开采、低利用、高排放(所谓两高一低)为特征的“ 从摇篮到坟墓”的线性模式，要求把经济过程组织成为具有高资源效率和高环境效率的“从摇篮到摇篮”的闭环过程。但从人 类发展的意义上看，循环经济不仅只是一种环境经济，而是把经济、社会和环境整合起来的一种体现统筹发展思想的新经济。 循环经济在可持续发展的每一个方面，都意味着某种根本性的变革。

　　(1)在解决环境问题方面，循环经济要求实现从开环的末端性治理到闭环的全过程控制的变革。循环经济的环保意 义，表现在系统地认识到了基于线性经济的末端治理环境保护模式的局限，即传统末端治理是问题发生后的被动做法，因此不 可能从根本上避免资源消耗和污染发生。而循环经济的环境目标，是要在整个经济流程中系统地节约资源和减少废物，实现经 济增长的减物质化。

　　(2)在促进经济发展方面，循环经济要求实现从数量性的物质增长到质量性的服务增长的变革。按照循环经济，经 济增长并非简单地生产和消费更多的短寿命和低质量产品，而是必须提高用于消费的商品和服务的质量和价值。因此，可以把 中心概念建立在交换价值之上的传统线性经济叫做产品经济，而把中心概念建立在使用价值之上的循环经济叫做功能经济。由 于生产者不再是推销产品而是推销服务，使用者无须购买和拥有物品，只须在一个为满足其需求而组织起来的体系中支付服务 费用就可以了。因此循环经济有可能使服务质量达到最优，从而实现从产品优先社会向服务优先社会或真正意义上的服务社会 的转变。

　　(3)在推进社会就业方面，循环经济要求实现就业减少性的社会到就业增加性的社会的变革。循环经济的社会意义 表现在它为人口日益增长的社会提供了更多的就业机会，而不是相反。与传统线性经济缩短经济的链条不同，循环经济是通过 延长经济的链条而增加就业机会的。

　　正确地从3R原则起步

　　循环经济的起步阶段，要求将经济过程由“较多废物”转变为“较少废物”。这依赖于一组以“减量化(reduce) 、再利用(reuse)、回收或资源化(recycle)”为内容的行为原则(3R原则)。其中，减量化原则属于输入 端方法，旨在减少进入生产和消费流程的物质量；再利用原则属于过程性方法，目的是延长产品和服务的时间强度；资源化原 则是输出端方法，通过把废弃物再次变成资源以减少最终处理量。尽管上述原则已逐渐被人们所了解，但理解的深刻性需要加 强：

　　(1)3R原则在循环经济中的重要性不是并列的。人们常常想当然地认为循环经济就是把废弃物资源化。实际上， 循环经济的根本目标是要系统地避免和减少废物。废物再生利用和资源化只是减少废物的方式之一。例如，1996年生效的 德国《循环经济与废物管理法》，规定了对待废物问题的优先顺序为避免产生——循环利用——最终处置。该法规的思想要义 是：首先要减少经济源头的污染产生量，其次是对于源头不能削减的污染物和经过消费者使用的包装废物、旧货等要加以回收 利用(这部分被称为可利用废弃物)，使它们回到经济循环中去；只有当避免产生和回收利用都不能实现时，才允许将最终废 物(这部分被称为处理性废弃物)进行环境无害化的处置。

　　(2)必须认识到再生利用存在的某些限度。废弃物的再生利用相对于末端治理虽然是重大的进步，但人们应该清醒 地看到以下事实：首先，再生利用本质上仍然是事后解决问题而不是一种预防性的措施。例如，塑料包装物被有效地回收利用 并不能有效地减少塑料废弃物的产生量。相反，由于塑料回收利用给人们带来的进步错觉，反而会加快塑料包装物的使用速度 以及扩大此类物质的使用规模。其次，以目前方式进行的再生利用本身往往是一种环境非友好的处理活动。因为运用再生利用 技术处理废弃物也需要耗费能源、水及其他许多物质，并将许多新的污染排放到环境之中。还有，如果再生利用中的资源含量 太低，收集的成本就会很高，只有高含量的再生利用才有利可图。清洗与重新使用一个瓶子(再使用原则)比起打碎它然后烧 制一个新瓶子(资源化原则)来更为有利。因此，物质作为原料进行再循环只应作为最终的解决办法，在完成了在此之前的所 有的循环(比如产品的重新投入使用、元部件的维修更换、技术性能的恢复和更新等)之后的最终阶段才予以实施。

　　实现生物和技术的双重循环

　　然而，实施“3R原则”只是循环经济发展的初级阶段，因为它主要涉及在现有经济过程基础上的效率改进。而更高 水平的循环经济，要求再造现有经济过程，以实行从“减少废物”到“没有废物”的根本性转变。在这个层面上，我们需要发 展以生物和技术两种新陈代谢或两种封闭循环为内容的循环经济，才能真正达到“从摇篮到摇篮”的境界。

　　一是生物性的封闭循环或新陈代谢。生物性的封闭循环是指经济过程中所利用的生物养分应该设计成能够返回到自然 界的生物循环之中，即被土壤中的微生物或者其他动物吸收掉。例如，我们生活中大多数用完就扔的包装物品如洗发水瓶、牙 膏管、酸奶和冰淇淋的纸盒等，通常占据城市固体废弃物排放量的50％以上，处理它们花去了城市社会的大量人力、物力和 财力。按照更高水平的循环经济，这些包装物品应该设计成在使用结束后能够被安全地丢弃掉或者通过堆肥而彻底地被生物所 降解。又如，肥皂水和其他清洁剂能够被设计成为有新陈代谢功能的生物养分，当它们被消费后经过排水管道、湿地，最后来 到江河湖海中的时候，依然维持着生态系统的平衡。再如，从产品和工厂里流出来的水可以设计成同城市里的供水一样清洁， 甚至比供水更清洁。像同济大学最近设计制作的燃料电池汽车“超越一号”和“超越2号”，从汽车里排放出来的水就是可以 喝的。在这种情况下，消费者把产品使用完后把它们扔掉不再是一种破坏环境的罪过和恶习，反而可能成为一种反哺自然的快 乐和享受。

　　二是技术性的封闭循环或新陈代谢。技术性的封闭循环就是经济过程中所用的工艺养分应该设计成能够返回到工艺中 的物质循环之中，而不是扔到自然界之中或仅仅是进行需要消耗更多资源和能源的低级再循环。例如，当电脑更新时，坚固的 电脑塑料外壳不是被扔到垃圾场去，也不是简单地被降级循环成为隔音屏障或花盆，而是继续当作坚固的电脑塑料外壳进行使 用或用作汽车部件和医学设备等高质量产品进行升级循环。技术性的封闭循环要求将产品设计成可以拆卸以及可以反复提供服 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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