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国基层试点卧底反腐 保证程序正义难度较大

　　在湖北黄石、浙江慈溪等地，反贪机构试点“卧底”反腐，已取得效果。但这一方法需要严密的法律配套措施。而如何保证其过程中做到程序正义，专家觉得难度很大。

　　用“卧底”来反腐！

　　这可不是说着玩的，今年两会上，赵咏秋代表就将它作为议案提交了。议案的内容是

：建议人大立法允许纪检部门应用“线人”,也即人们常说的“卧底”来打击、遏制腐败。

　　这则普通的议案引起了人们极大的关注。在社会上，反腐“无间道”已是被津津乐道的话题。

　　记者在一些国内知名的BBS上看到，大部分网民对这一议案明显持支持态度，有些网民发帖称，对付腐败就应该是“无所不用其极”。然而在这之中，质疑的声音也不绝于耳。

　　基层早有试点

　　赵咏秋是本届人大会议上纪检系统唯一的女代表，现任湖北省黄石市监察局副局长。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赵直言不讳地说，用“卧底”的方法来遏制反腐败是个“被逼出来的主意”。

　　“为什么这么讲呢？现在的腐败分子越来越狡猾，作案手段也越来越高明，而我们的办案手段还停留在一张纸、一枝笔，再加一台照相机的水平上。长此以往，反腐也就成了空言了。”

　　赵咏秋坦承，在她的工作经历中，不止一次地遇到这样的尴尬。比如明明知道甲收受了乙的贿赂，但只要两个人建立“攻守联盟”，什么也不说，纪检部门也往往拿他们没办法。“这种情况不仅让腐败分子的气焰更加嚣张，也容易影响到我们办案人员的士气。”

　　“如果我们能多一些收集信息的手段，就不会有这么多的无奈和遗憾。”赵说，正是这种困惑让她将目光投向了“卧底”反腐。

　　“其实这也不是我的发明，香港廉政公署在这方面已经有一系列成熟的操作方法。在酝酿这个议案前，我们也在黄石的基层纪检机关做了试点。”

　　试点的内容其实很简单。比如说，在一些项目的招投标上，让纪检工作人员假扮成投标人，故意行贿有关人员，“我们准备今年在基层进一步扩大试点”。

　　赵咏秋介绍，虽然只是小规模的试点，但效果却很明显。因为这种方法的威慑作用太大了，“谁知道向你行贿的是不是纪委的人呢？”

　　事实上，黄石市并不是国内纪检监察机关里首个“吃螃蟹”的。有知情人士曾向记者透露说，在此之前，浙江省宁波市已在这方面迈出了第一步。这一说法得到了宁波市所辖的慈溪市的反贪局副局长邵建育证实。

　　邵建育给记者讲了他们用“卧底”的方式破获一起受贿案的实例：去年，他们接到群众举报，反映一名公务人员涉嫌受贿。然而由于受贿人一直不肯交代，案情迟迟无法取得进展。在这种情况下，他们想到了利用“卧底”的方法。“在将嫌疑人关进看守所前，我们在看守所内部安排了一名‘线人’，他的任务就是和嫌疑人套近乎。在获取了他的信任后，嫌疑人毫无戒心地将受贿事实全部告诉了我们的‘线人’，案子也得到了顺利地侦破。”

　　邵建育后来在慈溪检察院的一份内部刊物上，专门撰文系统总结了纪检机关应用“卧底”反腐的优点和障碍所在。他在文章里展望：“如果在检察机关管辖范围内的各种行业和各个部门中建立起大范围的固定‘线人’网络，形成一套有效的管理制度，并且能在经费上予以保障，将对我们的反贪侦查工作有极大的帮助。”

　　“如果能立法通过，那当然很好，其实既然公安机关能用‘卧底’，我们为什么不能？”电话那头的邵建育，听上去有点迫切。

　　支持与质疑

　　如果说，“卧底”反腐议案的支持者多为建立在对腐败现象痛恨的感性基础之上的话，那么质疑者的声音则显得更为理性。在赵咏秋的家乡，湖北省知名时事评论员刘洪波的疑问代表了大多数质疑者的意见——

　　利用“卧底”打击腐败现象，如何保证法律上的程序正义？我们又如何保证“卧底”不被“反卧底”？

　　刘洪波的质疑，得到了清华大学廉政研究室副主任任建明教授的欣赏。任所在的研究室是国内研究腐败问题的顶尖智囊机构。

　　“这(指赵的提案)确实是个不错的方法，也应该是我们以后的一个方向。因为犯罪是一种秘密活动，而这种秘密活动由于对参与双方都是获利的，所以局外人获取相关的证据难度较大。但是我担心国内的纪检机关能不能保证在这个过程中做到程序正义。”

　　任建明介绍说，在国外，廉洁测试是比较常见的做法。廉政机构的工作人员会在对方不知情的情况下，向公职人员行贿，以测试他的廉洁度。“但这种测试对相关的法律配套措施要求很高，要确保受测人员受到公平的对待。”

　　“我举个简单的例子。在香港，嫌疑人接受问讯的过程要全部被录制下来。在录制之前，检察人员、嫌疑人和辩护律师都要检查录像带是否为空白。录制结束后，由嫌疑人签名确认后，录像带再密封保存作为法庭证据。”

　　“这就做到了程序正义，辩方才找不到检方的漏洞。而在我们目前的司法体系下，我怕我们很难做到。”

　　任建明教授的担心并非多虑。在美国，曾经有一桩非常有名的凯里案。该案缘起于政府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初的反腐败行动，FBI探员们在这次行动中乔装成富有的阿拉伯酋长们的代表接触政府官员，佯称酋长们希望移民美国。探员们的意图是引诱部分政府官员接受大笔贿赂，帮助酋长们实现目的。议员凯里一开始拒绝接受任何酬劳，并三番两次拒绝了贿赂。但在探员的一再坚持下，更可能是无法抗拒展示在桌面上成捆的、面值100美元的大票的吸引力，凯里最后接受了贿赂。不过在审讯过程中，法官否决了有罪决定。法官认为，在凯里第一次拒绝贿赂时探员就应该收手，凯里的犯罪显然是探员引诱的结果。

　　面对一些质疑声，赵咏秋觉得有些“委屈”。赵解释说，事实上，她向大会提交的议案全称是《关于提升纪检监察反腐职能的建议》。“整个议案的出发点是如何提升纪监机关的有关职能，如何让纪监机关由行政化向专业化方向转变。应用‘卧底’只是整个转变背景下的一种方法。”

　　任建明教授赞同赵的这种考虑，“反腐败是一项复杂的立体化工程。‘卧底’是个好方法，但也不是什么灵丹妙药。”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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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国际“卧底”反腐种种

　　在新加坡，国家调查局共分三个部门：(1)行政部门；(2)调查部门；(3)资料及辅助部门。调查部门是贪污调查局的行动部门，下属有四个调查组，其中有一个情报组。。情报组负责全力搜查证据和配合调查组的工作进度。值得一提的是情报组归一名助理局长领导，他人不得染指，专司线人卧底、跟踪。情报组这部分人员长年在外，调查局内除分管助理局长外，无人知道他们的身份。

　　在香港，廉政公署已经陆续培养了50多名出色的“卧底”人员。几年来，他们进行了将近80次“卧底行动”，检控成功率几乎达到100%。不少东南亚国家和地区，如新加坡、马来西亚的反贪机构纷纷派出精英到香港参加培训。

　　在美国，就在今年2月22日清晨，100多名美国联邦调查局特工分成数个小组，突袭了新泽西州11名政府官员的住处，把他们从床上揪起来，一举逮捕。这起新泽西近年来最大腐败丑闻涉及3名市长和8名政府官员，他们以承诺帮助承包商获得工程项目为名，接受了一名承包商的贿赂。然而，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名承包商竟是FBI的线人。

　　2003年10月31日，第58届联合国大会审议通过《联合国反腐败公约》。公约要求缔约国采取必要措施，允许“使用诸如电子或者其他监视形式和特工行动等其他特殊侦查手段，并允许法庭采信由这些手段产生的证据”。我国已正式加入此公约。 特约记者 姜业奎 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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