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顺亭
“孙雯一传一射完美复出，高难度破门尽显射手本色”看到这个标题的时候，我笑了。我不是笑孙雯，我是觉得写这篇稿的哥们真有趣，或者打标题的编辑真有趣。用这么高调的词语来赞美一个两年多没有碰过球现在还在恢复体力的中年女人的状态，其文字不但煽情，而且有些顶礼膜拜的意思，膜拜得像送给圣母玛利亚的赞美诗。
这其实只是2006年元旦发生在广州奥林匹克体育中心副场的一场友谊赛，其实连正经八百的友谊赛都算不上，其实只是某企业为了与中国女足联欢而拼凑的一支业余球队。这样档次的比赛，海珠区的租赁球场每周都有。我这里丝毫没有对孙雯不敬的意思，我只是觉得中国的球迷太容易激动，我只是觉得他们太容易把现实与过去把过去和将来搅和在一起，因此搞不清楚真实和虚幻的边界。比如现在还真有人以为她是佘太君，可以披挂上阵斩将搴旗。比如有人真就觉得她还可以在四国赛上担当起进球的重担；或者有人以为她是天山童姥，奥林匹克体育中心的草地是西夏王宫的冰窖，在那里她可以鹿血为食可以返老还童。
可你以为她是谁啊——她已经33岁了，33岁，对于一个在中国足球环境下挣扎过的女人来讲，意味着她该调理好备受折磨的伤病，准备好婚纱，定好生儿育女的计划，在上海的某小区开启一段不用朝风暮露不用备受指责的常人生活。
人其实很虚妄，很怕被生活遗忘，很怕赞美，很容易被潮流裹胁。马良行让孙雯复出，是觉得她很重要；球迷欢呼她复出，是觉得她很伟大，队员欢迎她归来，是觉得她很大姐大，我写这篇文章，是觉得她很可怜。
人其实很容易老啊，何况是女人，何况是在备受折腾的中国女足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的女人。四年前的马良行在清远誓师，那时候他从马远安手里接过教鞭，决心开创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2003年女足世界杯1∶0输给加拿大未进八强，他醉眼朦胧，黯然离开。中国女足的起起落落，中国女足教练的上上下下，中国女足队员的进进出出，像极了一辆没有终点的班车。
记者告诉我，正带队在广州奥林匹克体育中心训练的马良行的表情很黯淡，根本没有重出江湖的豪情壮志，我想，复出哪有外界说得那么辉煌，复出其实是复婚——心绪复杂，前景不定。马良行是随时可能被换班的司机，孙雯是随时下车的乘客，中国女足是随时抛锚的车。结婚是离婚的必须，复婚是被踹的前提，在离了结了普通得像白开水一样的今天，谁知道复出是上天堂还是落粪坑？
我不是咒她们，我也很想赞美她们，或者像编辑那样，中国女足“完美”开始什么的——可是完美个头啊，一个孙阿姨的进球都能值得欢呼的球队，一个建立在只有几百人选拔基础上的球队，一个时时被足协领导掣肘赢球就上课输球就下课的球队，一个既没有多少物质刺激也没有多少精神激励的球队，和我扯谈什么亚运前四，奥运前八，倒是可爱得紧，可值得信任吗？
据说孙雯本来是要做助理教练的，但是足协没批准，只好去当队员。所以才有了她“一传一射完美复出”的新闻，我们的记者也写了这条新闻，还好，没有用“完美”这样的字样，只是说“宝刀未老”，我因此觉得他算理智。因为通常情况下，“宝刀已老”就是屁也不顶的意思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