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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的越剧新生活


http://www.sina.com.cn 2006年05月17日14:28 新民周刊

  两个人的越剧新生活

  社会文化的主流已经不在越剧。不管出台什么政策,都不能改变这个现实。

  撰稿/汪 伟(记者)

  一

  杜玉琴的前半生与战争结下了不解之缘。这位1926年出生的嵊州市越剧团第一任团长,出生在嵊县城关镇,一家三代都是戏迷。幼年的杜玉琴,在嵊县城隍庙看戏看得入迷,一心想要去学唱戏;可惜祖父以做戏名声不好为由,坚决不允。1938年,杜玉琴12岁,日本人打进来了,学戏的机会也来了。

  “家里想让我逃难,但是我家在乡下没有亲戚。家人想让我找个落脚的地方,就把我送到广利乡石楼堆去学唱戏去了”,杜玉琴说。大时代改变了小人物的一生,“学了两个月,师傅就让我上台跑龙套。没戏的时候,就在舞台背后看别人演,这就是学戏。”

  终于演上了戏,杜玉琴随戏班去过很多地方。上虞、绍兴、南京,都去过了。她的目标却简单而明确:去上海。唱越剧要成角,就要去上海,杜玉琴学戏的时候,这已经成了吴越一带越剧演员的传统。1947年,她终于到了上海。可惜,上海的越剧正是百花齐放的鼎盛时期,要站稳脚跟,已经难而又难,遑论成名成家:在南京,杜玉琴是二级花旦;如果到上海,就变成了三级花旦。上海变得有点进退两难,她也并没有在上海落脚生根。1949年解放军渡长江的时候,杜玉琴正在南京演戏。到处乱得不得了。戏班一路南逃,先是逃到上海,然后又逃到嘉兴。等杜玉琴前脚到嘉兴,嘉兴后脚就解放了。于是她又辗转到台州黄岩,去投奔了一个做戏班老板的姑父。

  战争连续不断,浙江的演出市场已经大不如前,刚解放的时候,演一场戏的报酬甚至低到只有两个鸡蛋。

  1951年,时局已经稳定,杜玉琴怀孕到嵊县老家生孩子。嵊县正在组建越剧团,文化馆的人找到她,希望她能够到越剧团去。

  筹备剧团,主事的人的想法是先确定一生一旦。杜玉琴就是那个预想中的“旦”。“进剧团就有机会到上海去演出”,杜玉琴动了心,她还抱着一个没有下文的“上海梦”:“唱越剧的,一定要去上海,不然就出不了名,成不了名角。”她决定留下来,开始一种新生活。

  二

  1951年,嵊县越剧团成立。成立之初,全团二三十个演员,各自挑一卷铺盖,从嵊县四下赶到县城,立刻紧锣密鼓开始了排戏。第一出戏不是《梁祝》、《碧玉簪》,也不是《红楼梦》、《祥林嫂》,而是一出鼓励参军的新戏:《光荣花》。

  “刚解放,演员都很苦。来嵊县的时候,一人挑着一担铺盖,手上一点余钱都没有。”杜玉琴想了想,又强调说,“非常困难,男演员没有钱买烟,女演员连草纸都买不起。”

  然而,经济困难似乎并没有阻挡新生活的热情。剧团走的不是杜玉琴熟悉的演出模式,它仿佛又从越剧时代退回到了小歌班甚至落地唱书时代。剧团演出了很多路头戏,许多戏在田间地头现编现演。一边演新戏,一边改造老戏。越剧界普遍实行了“三改”:“改制”,废除老板制,建立剧团;“改人”,提高政治思想、文化、业务水平,树立为人民演戏的人生观;“改戏”:吸取精华、剔除糟粕、净化舞台。1956年到1957年两年,嵊县越剧团分成两队,上半年在县外巡演,下半年在县内到偏远老根据地慰问演出。演出的时候演员自带铺盖,当地群众老早来接——这是杜玉琴从来没有经验过的演员和观众的关系。

  1958年,嵊县越剧团被评为省先进。荣誉背后是繁重的演出任务,团里每周都要排新剧。专门有人去上海杭州等地方淘剧本。每个星期六新戏排演,杜玉琴读过初小,又是剧团团长,学戏排戏不能落在人后,每天夜里睡觉,嘴里还在念念有词地背剧本。

  担任越剧团团长后,杜玉琴排得最多的是运动戏。中央发起一项运动,剧团立刻就要排戏为运动做宣传。演出最多的时候一个月有上百场,最繁忙的时候,演员需要从早演到晚。

  剧团本身也在运动的漩涡之中。1958年,整风运动开始,团里主要的小生演员被打成了“反党反社会主义分子”,但是戏多人少,这位小生演员扫街之余,仍旧需要上台,和杜玉琴搭档演出革命形象。1966年,“文革”开始,演员夺权,杜玉琴被勒令靠边站,造反派不时过来提审。每逢提审,三张桌子成“品”字型摆定,舞台用的道具灯打开:造反派的脸上打红灯,杜玉琴脸上打绿灯。红彤彤的造反派一声令下:老实交代……

  再后来,杜玉琴被关进了牛棚。劳动改造一年多后,1969年,她彻底离开了剧团,被安排到嵊县烟糖公司,工资从每月79.5元,变成了34元。20年,她梦想的新生活,结束了。她几乎彻底离开了带给她梦想、荣耀和痛苦回忆的越剧舞台。

  三

  杜玉琴的新生活结束35年后,朱杭灿的新生活开始了。这个中年人曾经是一位成绩很好的教师,2004年,他被调往越剧学校做校长之前,对越剧的历史和现状并不熟知。这所专门教授越剧的学校前身是是嵊县越剧之家,筹建时间早在1950年,几乎与越剧团的筹建同时。1950年代嵊县政府筹建这样一个机构,一方面是为了给在外地回乡的越剧名角作为落脚的地方,也为了给全国各地方剧团演员提供一个培训场所。

  越剧在1950年代和1980年代,曾经历两个兴盛期。1950年代,越剧达到兴盛的顶峰,全国各地蜂拥而上办越剧团,几年后,越剧学校挂牌招生,为各地剧团培养了大量演员;“文革”中,艺校停招。到1980年代,艺术学校随地方越剧团焕发出一轮新的热潮,可惜,好景不长,这一轮热潮很快衰落。全国范围内越剧演员大量流失,挂牌子的剧团只剩下20多家,有正常演出的剧团,一度萎缩到10家左右。

  1996年,嵊州市政府有意在嵊州越剧团之外,再成立一个越剧演出团体,遂将越剧之家改成一所三年制的艺校,从当年的小学毕业生中招收一批学员,准备经过6年教学后,充实到剧团作为演员。然而,学生招来后,成立新剧团的动议不了了之,艺校的生存定位问题,变成了一个难了之局。

  直到2003年,艺校在停招7年后,才又重新招生。2006年毕业的这批学生,被人称作越剧“百年班”,就业情况似乎出乎意料的好,这多少冲淡了对这所学校未来的忧思。朱杭灿甚至乐观地说,他遇上了越剧发展的好时候——对很多业内人士来说,戏曲持续低迷,他的这个判断,未免太乐观了一点——然而,他的理由是,浙江的民营剧团全面发展,为艺校学生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就业空间。

  “现在嵊州对市越剧团的扶持是1:1,与此同时,民营剧团没有一分钱扶持,养活了那么多人,这个现象值得思考。”朱杭灿说,“我捕捉到一点,文化体制改革,就是不存在编制,大家都是合同工。”

  90年前,白玉梅这样的嵊县艺人,生活艰辛也充满野心勃勃的梦;60年前,杜玉琴这样的嵊县女子,颠沛流离也充满百折不挠的梦。这个梦的终点只有一个:大城市、大舞台。兼业农民自办自演的民营剧团延续了100年前嵊州艺人的传统,有人说,这不能代表越剧发展的方向,也有人说,越剧的未来还是要取决于城市。或许,多数人不愿想象也难以接受,以华美婉约著称的越剧,会再从殿堂重新回到了打谷场上。

  但朱杭灿——这个全国唯一的越剧学校的校长,既非演员也非票友,更不是越剧研究专家——对他来说,越剧的生存与实用而非梦想连得更紧。

  “一个剧种要生存,首先要有人学,有人看”,他不紧不慢地说,“社会文化的主流已经不在越剧。越剧的市场有地域性,但即使在嵊州,爱好者也大都是中老年人。这不是哪个地方哪个部门就能解决的。不管出台什么政策,都难以改变这个现实。”

  不少民营剧团对越剧“百年班”的学生表现出浓厚兴趣,虽然没有一个学生愿意到民营剧团工作,却触发了朱杭灿另一番想法:“学生有差距,好的学生专业团会抢着要,但真正的好苗子,能成明星的,一年能有一个已经不得了了。大多数,我看今后还是会走向民营剧团。”

  在嵊州市的

十一五规划中,越剧艺术学校要发展成以越剧为主的艺术类大专院校。朱杭灿甚至想到,所有的国有剧团总有饱和的一天,如果没有民营剧团,没有浙江各地听戏的农民,那时候,学校的学生该往何处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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