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杯推动中国娱乐史

　　至少从电视进入百姓日常生活以来，中国人经历了7届，正在经历第8届世界杯。足球对中国而言还不是不可或缺， 所以我们不必担心世界杯期间举国生产力低下的状况，尽可把多余的精力拿来狂欢，将个人隐私抛向一边。

　　为期一月的群居

　　文/胡尧熙

　　上海的曼联餐吧和成都的曼联餐吧都不怎么样，有人曾经慕名前去领教过两款名为“吉格斯转身”和“红牌”的甜品 ，都价格不菲，最后发现前者是螺旋状的草莓冰淇淋，后者是西瓜汁。换个地方可以鼓起勇气掀桌子骂街，但在“红魔”的地 盘内，在周围都是球员肖像的环境下，总该给曼联面子，何况服务员还穿着球衣，和我挂在卧室墙上那件一样。忍气吞声埋单 走人，还是要公允说一句，在这里的大屏幕下边看世界杯会很舒服，如果你自带酒水和干粮。

　　但中国家庭的电视机从1978年的12寸黑白进化到了2006年的42寸

　　“足球运动迟早会消亡，它已经变得越来越机械化，看看两年前的希腊队你就知道。都是1米9以上肌肉男，用推土 机打法压死所有人，没有任何意思。继续这样，它消亡的时间会很快来到。”李承鹏对足球很悲观，但他觉得世界杯仍然可以 是一次成功的全民嘉年华，看不看球，懂不懂球都不重要，但你至少要会吆喝，否则这个月都没人带你玩。电影院老板取消了 午夜场，改成直播球赛；酒吧一边打着世界杯促销信息，一边张贴着招聘啤酒促销小姐的广告；小白领彻夜不归，号称看球， 足球寡妇怨声载道。“但你去看看，有几个人是真正在看球。”球不球都无所谓，但世界杯期间独自在家和大年夜空对冷桌一 样，都是不合时宜的悲惨表现，总要找个人气足的地方热闹一晚。

　　足球的影响力在竞技上有多大是个问题，至少越来越精通它的美国人仍旧不把它当回事；在商业上，它追不上F1的 漂移速度，列出运动员的年收入榜，舒马赫永远排在贝克汉姆头上，只有在精神上，它的草根气息或许能够贴合这个世界的大 多数。“深圳的

　　2002年世界杯是中国人兴奋的顶点，而中国队缺位的2006年，李承鹏还是认为情况会比4年前更热闹。“4 年前有中国队参与，不仅球迷，包括商家和企业都群体进入了这一块，他们有了经验，这次会有更多成熟的策划把人们的行为 调动起来。一些与足球不沾边的行当也会插足。”这类不沾边的企业包括在广州大肆宣传的某品牌鸭脖子，在声势浩大的新闻 发布会上，主办方豪言不仅在世界杯期间开通免费送餐专线，还会大方地免费向前往德国的前线记者赠送鸭脖子5公斤。“中 国足球不行，但鸭脖子很美妙”，在外人看来近乎荒诞的说辞却是世界杯期间必有的项目。“在以前我们考虑不到这些，大家 会老老实实看完90分钟然后睡觉，第二天拿着报纸侃一侃。但现在所有人都聪明了，知道可以在里面找各种各样的机会。” 李承鹏这样说。而实际上，世界杯往往被定性为节日、盛事，而非单一的赛事，它赛程太密集，球员们经过一个赛季的俱乐部 比赛后疲惫不堪，状态的疑问决定了比赛本身不一定比五大联赛更精彩。对于中国人而言，传统的节日正在被边缘化，西方节 日总是带着隔阂，只有世界杯这样的体育盛会才是不问出处，没有归属，全球共享的集体节日。在节日里，足球是不是够性感 并不是大家关心的唯一问题，自己在这个月生活得是不是够感性才是关键，和节日相关的娱乐和经济行为得以释放。

　　“我曾经说过把中国队送入2006世界杯后就辞职，以后都不碰足球。当时是因为从内部听了很多消息，比如我们 和布拉特已经谈妥、赛程已经搞定等，但事实证明我错了，还不能提前退休。之前我也预测过亚洲杯中国会夺冠，因为听说我 们给裁判做了工作。结果我还是错了。”李承鹏说，这件事的好玩就在于，很多此前认定的事情到了真正发生时都南辕北辙， 世界杯也是这样，它和想象有出入，甚至有差距，各方说法都不一，但正因为这样才变得有意思，有谈资。而“一旦有了谈资 ，人就会自然地聚在一起，这是躲都躲不掉的。也许到头来，你才发现球赛一点意思都没有，而且喝酒、泡吧，包括赌球，都 是你平时就可以做的事，但在世界杯的时候，它们才被放大成为顺理成章的选择”。

　　发现世界杯

　　1978年的世界杯，央视体育部的人一大早就要跑到北京机场迎接录像带，之前，这盘带子已经在香港机场辗转过 一回。那时的中国人刚刚初步了解“直播”和“录播”的区别，但顾不上谴责它的滞后，也无从选择，普遍采取的方法是坚决 不看新闻——不知道赛果，比赛会更有嚼头。

　　2006年的张斌不对《足球之夜》过多操心，但他还是会说：“如果你有幸拥有一台高清数字电视，如果你家里有 幸能够收到央视数字频道，那么你在家就能拥有一届无比互动和清晰的世界杯。”不是所有人都“有幸”，但比起1978年 ，中国人的世界杯同步并且先进了很多。刘建宏认为，中国人发现、了解和观看世界杯的过程，也是中国不断开放和繁荣的过 程，也是中国人发现世界并大开眼界的过程。

　　发现的方式正在从平面的电视走向立体。2002年日韩就在家门口，都是说大不大的弹丸之地，约有10万人走出 国门亲临现场。虽然只是目睹了中国队的小组出局和亢奋得发红的韩国人高呼“大韩民国”，但毕竟是首次大规模的实地参与 ，终于有人得到机会可以抱怨吃腻了日本料理和韩国烧烤。2006年的德国距离遥远，但同样是一次名正言顺的观摩机会。 《足球之夜》策划了《世界杯的中国故事》和《德国行动》两个栏目，经过层层淘汰而最终胜出的选手都踏上了德国之旅。百 事可乐也在世界杯之前举行了百事全球争霸赛，中国少年熊菲和倪逸龙和巴西、意大利等国的两人制足球比赛冠军逐对厮杀， 并参与世界杯海报的设计。虽然最终和冠军无缘，但熊菲认为这是真正属于自己的世界杯，在比赛途中经历伊斯坦布尔、伦敦 、巴黎等地的游历后，在和亨利大帝握过手之后，他承认：“没有足球，自己走出来会很难。但在世界杯年，很多人都可以通 过足球达成自己的想法，比如说到更多的国家看看，而平常很难得到这种机会。”

　　但实际上，尽管一部分人可以因为足球而开始实地发现世界之旅，但对于旅行社而言，世界杯并非好事。除了有机会 带团去主办国的旅行社外，那些平时生意兴隆的旅行社在这个月里基本无事可干，泰国游欧洲游即使打折也无人问津。小旅行 社因支撑不住亏损，纷纷停业，有的干脆关门了事。而以旅游人口为入住对象的饭店入住率将创新低，床位空空如也，成为蟑 螂老鼠们抢夺的地盘。虽然推出无数优惠措施，但由于球迷和非球迷都在看直播，无心外出，旅行社饭店老板将在“黑色三分 钟”、“黑色七月”等黑名单上添上“黑色六月”这个新成员，他们肯定认为世界杯并不那么娱乐。

　　回到电视，手机短信的竞猜活动已经开始，出头的不独是央视，地方台和卫视都乐在其中。2002年的世界杯收视 人数超过20亿，2006年被估计为25亿，中国至少占了其中3亿，而3亿中的五分之一被认为是短信的受众。一个月的 短暂未必像逾时半年的超女和梦想中国那样效益持久，但已经足够让球迷为之贡献。

　　每一届的世界杯期间，巴西都要损失数以10亿计的GDP。球迷天天看球，工厂停工，服务行业人员减少，股票金 融贸易等交易额急聚下降。这种情况不仅仅是巴西才有，世界杯综合症在这一个月里席卷全球，这是“厄尔尼诺现象”的真实 写照。而中国人显然例外，人们会和温家宝总理一样熬夜看球，但依然肩负打工的责任。夜间的繁华、短信的膨胀，都仍然只 是8小时外的调剂品。“足球对中国而言还不是不可或缺，所以我们不会遇到世界杯期间生产力低下的状况，只是把多余的精 力拿来狂欢了。而在德国，不是所有人都支持世界杯，他们觉得过度地放纵和投入会让正常社会的运转和生活受到影响。”生 活在科隆，买了该城市小组赛全部球票的留学生仲维彬说。

　　玩主世界杯制造

　　1998年的夏天，打开电视，央视五套的屏幕上出现了EA公司的著名游戏《FIFA世界杯》，它在非球迷之间 够不上级别，不算主流，但却是第一款登上央视的游戏，而且现场直播，担任解说的是韩乔生。操作智利队的北京玩家依靠萨 拉斯的2粒进球逼平了意大利队，和几个小时后的现实比赛结果惊人一致。在中国队登陆世界杯之前，对中国玩家而言，没有 比游戏更直接和更贴近的现场参与感。

　　“世界杯和中国人的关系不大，老外们呆在现场或电视机之前都有明确的寄托和目的，而我们没有或者很难才有一次 ，所以只能想法子让自己貌似参与。”《完全实况》网站的站长叶子说，他的网站上聚集着几万号在游戏中参与世界杯的人马 。事实上，足球离中国人总有距离，你不好意思看自己的联赛，因为菜地一样的球场让你丢脸，动辄高呼“天亮了”的球霸让 你感觉无耻。好这口的人只好装上有线电视，在ESPN频道看英超，在央视五套看其余四大联赛，在大大小小的地方台看欧 洲冠军联赛。该看的看了，该无视的无视了，但除了坐在沙发上对着电视养眼，中国人基本上和足球扯不上其他联系。在这点 上，我们和大部分亚洲人命运相同，孙继海就说，亚洲人不适合足球运动，讲技术，东南亚人不比巴西人差，但体质原因让他 们只能玩藤球。日本人正在打孙继海嘴巴，他们在2002年世界杯上冲进了8强，只是被突厥人偷袭得手，今年他们又卷土 重来。但对中国人而言，国家队在2002年270分钟不射和在2006年顺理出局都不影响四年一度的娱乐，大家习惯了 在世界杯年做癫狂状，并且知道用其他方式让自己参与进来，就像不喜欢超女的人也要在人面前谈论自己对张靓颖的海豚音很 有看法。

　　“出国去看球对很多人而言不太现实，而世界杯的问题在于，除了每天的比赛时段之外，我们还需要找到其他方式让 别人知道我们无时无刻不在世界杯的气氛中。”叶子说。其实，如果仔细观察，会发现很多玩足球游戏的达人都算不上球迷， 他们不看任何联赛，不知道齐沃(罗马尼亚球员)和齐伍是同一个人的两种翻译，只是每4年才随大流体验一下日夜颠倒的生 活，但他们可能每天都玩足球游戏，知道怎么用中国队把阿根廷队拉下马。“世界杯并不会让这些人喜欢足球，但因为世界杯 ，他们发现了让自己喜欢的娱乐方式，并每天耗在上面。”

　　游戏的方式多种多样，2000年欧洲杯期间，《成都商报》组织了网上竞猜游戏，奖金只有区区3000元，但报 名者超过1万。“最后冠军来领奖，我问他平常喜欢哪个队，他说自己平常不看球，也不踢球，只是在杯赛期间每天上网拼命 看评论，看分析，把所有资料综合一起再来下注，结果就赢了。”当时组织这次活动的王波回忆说，他当时就觉得，自己当了 这么多年球迷简直无辜。“因为这个，他可能会更加觉得足球是项简单无聊的运动，轻易就能摸透，当然更不可能成为球迷。 可能奖金对他来说也不是大事，只是为了在欧洲杯的大环境下面找点闲事做，不至于显得自己不合时宜。每逢大赛，这种人都 很多，大家都不是真想看比赛，只是不想错过一个玩的机会。今年，新浪这些门户网站都推出了世界杯游戏，各个电视 台也会有相关活动，这群人的数量还会扩大。”

　　因为大赛而培养起来的玩主们都在想方设法在足球上找到新的乐子，但结果并不一定可乐。叶子回忆说，前年起，网 站的用户足够多了，技术力量也够，然后经不住一大帮用户的吆喝，他决定在网上开辟短信竞猜游戏。“可是最终没能搞起来 ，而且原有的技术小组和网站也闹翻了，这件事让我感触很深。情况一团糟，所有人都像打了药一样兴奋，都在提出自己的设 想，自己的竞猜方案，平台还没开始搞，他们已经在考虑到时候怎么收钱的问题。”他感觉，当事情到了这一步，基本上已经 脱离了足球的范围，“纯粹就是一起以足球的名义进行的娱乐纠纷还掺杂着各种各样的利益分配问题。”叶子认为，从这个意 义而言，比赛质量备受质疑的世界杯仍然是最精彩的赛事，好玩、残酷和出乎意料的东西更多出现在赛场之外，比点球决胜要 更有戏剧性。

　　点击此处进入《新周刊》论坛

　　相关专题：新周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