禽流感猎人管轶：你是不是自己的英雄

　　“这是一个科学家最大的光荣。只要能管住这些病毒，不让它成为大流感，不危及人类，我管轶这辈子就算没有白活 ！”

　　文-刁肇华图-彭雪英提供

　　管轶，香港大学微生物系副教授、医学哲学双博士。非典时期，他是世界上第一个

成功分离SARS病毒的病毒专家 。2005年9月，禽流感爆发，他带领他的团队不负重望，从样本中成功排出了250多个H5N1型禽流感病毒的基因序 列，基本掌握了我国禽流感的发生、起源、变化规律。

　　不久前，被人们称之为“禽流感猎人”的管轶，被美国《时代》周刊评为“世界医疗英雄”。对此，管轶淡定自若。

　　这位英雄平常的生活是怎样的？

　　“外人看来可能挺悲哀的。每天睡6个小时，唯一的娱乐就是看看新闻和足球，其余时间都用来工作。我自己都觉得 和社会很脱节，走在街上像个土老帽。”但是，管轶乐在其中：“每天过这样的日子，觉得心里很平和。我还在想，什么叫英 雄？这世上千千万万的人都是各行各业的英雄。选择自己的生活方式，并能从中得到幸福，你就是自己的英雄。”

　　搬运工居然是个读书人

　　管轶出生在江西省宁都县梅江镇，有两兄三姐，排行最小。父亲管永彬是县食品厂的工人，母亲操持家务，一大家人 就靠父亲微薄的工资度日。

　　虽然生活拮据，管轶童年非常快乐。管永彬经常给小儿子讲述“凿壁偷光”等等成语故事，古今中外优秀人才的成才 故事，小管轶听得津津有味。有一次，听父亲说“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小管轶曾在院子里挖坑，将自己的压岁钱埋在里面 ，浇水施肥，天天盼望着长出大把的钱来。这事儿一度成为家里的笑谈。

　　4岁，妈妈问他：“儿子，你长大了要做什么？”管轶说：“我要当世界上最好的医生。”“为什么？”“妈妈身体 一直不好，我要当医生治好妈妈的病！”

　　妈妈笑了，管轶又挺着胸膛说：“我会努力读书，像哥哥那样拿小红花！”

　　上了小学后，管轶果然成绩优异，一直担任班长，门门功课第一，作文常被老师当作范文在班上朗诵。小学三年级的 一天，管轶回到家，却一声不吭进了卧室，还将门给反锁了。

　　管永彬一边叩门，一边问：“谁欺负你了？”问了老半天，管轶才哭着告诉爸爸：“我才考了个第二名！”爸爸乐了 ，好说歹说才将儿子安抚下来。魏秀英摇着头对丈夫说：“这儿子可真蛮呀，牛一样的犟。”管永彬乐呵呵地说：“我就喜欢 儿子这股子劲。”

　　管轶非常喜欢读书，拿到书本就浑然忘我。一天深夜，管永彬来到儿子房间里，竟然发现儿子趴在书桌上睡着了。他 心疼地将儿子抱到床上，谁知儿子竟醒了，揉着眼睛说：“我还要读书呢。刚刚打个盹嘛，睡在床上就起不来看书了。”

　　那时，宁都县城电力比较紧张，管轶只好点着煤油灯读书。母亲每到10点钟便强制性地灭了油灯，管轶就跑到电影 院外面，就着昏黄的灯光，和着吵闹的声音，重新沉浸到书本的世界里。

　　读了高中，家境越发拮据了。父亲没日没夜地工作，每晚12点才能休息。管轶非常心疼父母。那年中秋节，管轶主 动放下书本，与父母一道当起临时工：包50斤月饼，得1角5分钱，管轶一星期包了400斤月饼。看着儿子手上的新茧， 父母不忍心，屡次相劝：“你还是回屋看书吧。”管轶却每天陪双亲干到深夜收工。

　　1978年，管轶参加高考。南国的夏天，气候炎热，蚊虫横飞。管轶静坐在椅子上看书，管永彬便坐在儿子身后给 他扇风，驱赶蚊子。

　　高考后，管轶没有休息，独自在县城打短工，到梅江挑过沙，到工地上搬过砖头，每天都是一身臭汗，一脸灰尘。

　　那天，天气分外炎热，太阳如同火炉。管轶正在建筑工地上挥汗如雨地搬砖，忽然听见有人问：“请问管轶在哪里？ ”他一抬头，居然是母校的校长！

　　校长大踏步地走过来，激动地说：“恭喜你，你以全县理科第5名的成绩，被江西医学院录取！”

　　使劲擦掉手上的泥土，接过校长手里那张薄薄的录取通知书，管轶连声说感谢，一路狂奔回到家中，报告喜讯。他身 边的工友都不由感慨：看不出啊，这小伙子干起活儿来那么拼命，居然还是读书人！

　　像阿甘一样不停奔跑

　　在大学管轶同样优秀，成绩名列前茅。

　　1981年2月，厄运突然不期而至。管轶接到家里的电报：父亲肺气肿已经转化为肺心脑综合症，病危，速归。

　　当管轶心急火燎地赶回家中时，对父亲已经不能说话。管轶凑近父亲，父亲握住管轶的手，嘴唇微微地颤抖着，仿佛 在说：“好好学习，好好做人……”管轶握着父亲的手，痛哭着说：“我一定不辜负您的期望！”

　　父亲走了，管轶的心痛却长久无法平息。父亲的病并不严重，但由于当地医疗水平的落后，父亲病情恶化，早逝人间 。父亲出殡那天，管轶没有落泪，悲痛化为力量，他要更踏实地走好未来每一步，努力成为世界顶尖级的医学人才！

　　大三那年，优秀的管轶打动了同系一位学妹的芳心，收到了平生第一封情书。管轶也是青春年少，读到信后心如撞鹿 。何况那女孩漂亮活泼，是众多男生心目中的公主！但仔细思索了几天，管轶最终决定放弃，在回信中斟酌着说：“……谢谢 你对我的感情，但是我的道路还非常漫长，当前我要把学习摆在首位，无法考虑自己的感情生活。”

　　从此，那女生碰到管轶就避着走，让管轶也很难过。

　　管轶并非无情人，但他害怕情感一旦宣泄，内蓄的力量必定随之减弱。为了自己的医学理想，他必须全力以赴。

　　1983年，管轶以全年级综合第一名的成绩被江西医学院留校任教。这在当时的学生之中是凤毛麟角。虽然留在了 省城，管轶并没有融进繁华的都市生活，依然刻苦学习。有一年冬天，管轶的同学带孩子到南昌看病，去江西医学院找他，当 时是午休时间，管轶却不在寝室。他的同事说，“管轶这时候肯定在宿舍楼顶层的楼梯过道间。”

　　果然，管轶一个人裹着件军大衣正在埋头读书。南昌的寒冬气温在零下几度，楼梯口更是寒风刺骨，他却说，这样的 地方安静，没有人来打扰。同学说，你还那么努力干什么？管轶轻描淡写地说，我习惯了。

　　功夫不负有心人。1985年，管轶考入中国医科大学儿科研究所，攻读硕士学位。三年硕士生涯，管轶同样是三点 一线：图书馆、实验室和医院。在北京3年，他居然没有去过故宫，没有登过长城，更不知道吃喝玩乐的地方。至今，他来北 京出差，都不熟悉路况。但在读研期间，他已经在国内外医学核心期刊上发表论文达40多篇。

　　研究生毕业后，管轶被分配到汕头大学任教。

　　汕头是中国改革开放的特区，经济繁荣，娱乐生活发达，管轶却从不光顾娱乐场所，泡酒吧或者卡拉OK，于他都是 奢侈。他的时间，分分秒秒都扑在事业上。1993年，他再次以优异的成绩考取香港大学流感研究所攻读博士，两年半后， 他被选入香港大学和美国合办的WHO动物流感研究中心。

　　获博士学位后，管轶进入美国田纳西州孟菲斯市的圣裘德儿童研究医院，跟随美国导师——世界最著名的流感研究专 家RobertWebster攻读博士后。

　　他就像电影《阿甘正传》里的阿甘一样，朝着自己的目标，不停地奔跑，奔跑，跑出了家乡，跑出了北京，跑出了中 国。有人笑他傻，不会享受生活，他却说：子非鱼，安知鱼之乐也？

　　我不过对自己残酷一点

　　在美国，管轶工作安稳，工资优厚，而且圣裘德儿童研究医院请求管轶加入美国籍。外人看来这是求之不得的好事， 管轶却拒绝了。

　　自己所学，必须报效祖国，美国只是他人生的驿站，并不是最终的家园。

　　恰好2000年1月，香港大学流感研究所主任退休，面向全球招聘该中心主任。听到这个消息，管轶毫不犹豫，立 刻参加了网上报名。随后，管轶与来自全世界的28位专家竞聘，最终脱颖而出，回到香港大学从事禽流感研究工作。

　　当飞机抵达香港国际机场，走下飞机的舷梯时，管轶眼睛湿润了。

　　管轶在国内继续着自己的一贯工作作风：外人看来，他简直就是超人！一头扎在实验室里，每天仅休息6个小时，甚 至可以一个星期不出实验室一步。有次二姐和二姐夫从江西宁都来到香港，夫妻俩足足等了4天才见到自己的弟弟。二姐感慨 地说：“管轶呀，你小时候的性格到现在怎么还没有变呀，你什么时候才能够停下来呢？”

　　管轶还是淡淡地笑笑：我习惯了。

　　正因为这种坚韧的努力，管轶才获得不俗的成绩。他的实验室从研究范围、深度和广度等方面来说，已经跻身于世界 前五位，是世界卫生组织(WHO)在全球8个参比实验室之一。

　　在香港大学工作5年来，管轶一直致力于流感研究，5年来，他先后收集鸟类生物标本10万多个，每天在实验室至 少从100只鸡或鸭身上抽样，再进行分析。管轶既掌握全局，又精通细节。取样是一件苦差事，管轶完全可以让实验室的实 验员去完成。可只要没有特殊会议，管轶必定亲自参加。现在在香港与广东各地的菜市场，经常可以看到管轶的身影，抓鸡逮 狸的，熟练地和摊主讨价还价。

　　2003春节，管轶回到家乡过春节，忽然听到广东发生流感疫情，心急如焚。大年初三，管轶立即赶到广东采样， 并着手研究，通过分离、鉴定，3月20日，管轶在短时间内分离出SARS病毒，管轶的团队成为世界上最早分离出SAR S病毒的实验室，为我国防止SARS作出了无法磨灭的贡献。2004年1月，SARS在广东复发，管轶率先在果子狸身 上发现SARS病毒，从而积极敦促内地和香港屠宰果子狸，有效控制了疫情蔓延。

　　通过长期的努力，至今，管轶基本搞清了我国禽流感发生、起源、变化的规律。去年9月中国大陆禽流感再度爆发， 管轶的研究成果直接为政府所采用，有效地扼制了禽流感的蔓延，在防止禽流感方面作出了重大贡献。

　　目前，管轶还担任香港大学与汕头大学联合组成的流感研究中心主任一职，穿梭香港与汕头间，依然是一个工作狂。

　　每年，管轶都要回到宁都陪母亲过春节。回来他就要亲自过问侄儿、侄女们的学习情况，对不认真学习的孩子严厉批 评，对学习成绩好的给予表扬奖励。有时他还召集晚辈们开会，结合自己的求学经历，给他们讲述学习方法。在管轶的影响下 ，管家小辈中有7人已经考上大学。

　　鉴于管轶在防止禽流感方面的重大贡献，2005年11月管轶被美国《时代》杂志评为“世界医疗英雄”。以后，

　　管轶说：“我成功了吗？其实，我不过在生活上对自己残酷了一点。这么多年来，我没有进过酒吧和歌厅，像谈恋爱 一样爱着我的工作。”

　　说着，管轶哈哈大笑起来。目前世界上20多种H5N1型禽流感变异型全部都是管轶的实验室鉴定出的。他也相当 自豪：“这是一个科学家最大的光荣。只要能管住这些病毒，不让它成为大流感，不危及人类，我管轶这辈子就算没有白活！ ”

　　责任编辑：陈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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