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三杀

　　-花如雪

　　真正的二奶杀人有上中下三种形式，共同特征是温柔地杀人于无形

　　妻妾成群的情况，在哺乳动物中很常见--似乎仅仅是为了弥补低生育率的缺陷而无关性爱。君不见二虎相争之时， 众雌虎只是衔起自己的幼仔走避，并不特别关心谁将成为她

们的夫主。

　　二奶的情形有类似之处。既然只是茶杯之一，自然可以只对男人怀有杯水之情，没有大爱也就没有大恨。如果茶壶破 了，理论上她们还有可能走开去接收新茶壶的茶水。所以尽管二奶们也有被苛待被抛弃甚至被随随便便地杀掉，但二奶杀夫的 事却不多见。因为真正的二奶杀人不是拿刀动枪喊打喊杀的，而是有上中下三种形式，共同的特征是温柔地杀人于无形。

　　第一种是下策，以色诱人，拉人下水，令对方做下错事，众叛亲离身败名裂。传说中的妲已、貂婵都是这样做的。不 过现实中的二奶常是出于一点私心而无意中害人害已。如清代

　　第二种是中策，引火烧身式。特点是迎合男人的爱好并变本加厉地和他一起享乐，直到他身体受不了自己翘了辫子。 地位较为不稳定的二奶用这种方法的比较多。比如汉成帝身边宠冠六宫的赵合德、长期与西门庆公开通奸的王六儿。这种方法 的优点是合法而且自己从中可以得到极大的快乐，不过难度在于保证自己在男人翘了辫子之后全身而退，迅速找到下一个对象 。

　　第三种是上品，倾国倾城式。这种女子既不淫荡也不恶毒，只是令男人为了得到她的欢心不惜一切。汉武帝钟爱的李 夫人病危，武帝去与她诀别。李夫人面向墙壁不肯转过脸来让他看最后一眼。而英雄一世的大汉天子真的不愿违背她的意愿、 伸出手去扳过这个弱女子的肩膀。这种女人的存在本身就是对男人的考验，考验他的聪明才智、审美情趣、经济实力，还有福 命。

　　有很多男人有钱、有才也有情趣，但只是欠了一点点福命，就被这样的女子废掉了。西晋首富石崇宠爱歌妓绿珠。以 十斛明珠为聘，为她起朱楼，建名园，制新声。绿珠也为他贡献了绝世的舞蹈与姿容。石家的金谷园成为首都最高级的社交场 所，天天有歌舞和宴会，每间屋子都以夜明珠照明，以西域进口的花椒饰壁，名相王导、美男子潘岳、闻鸡起舞的侠士刘琨都 是座上常客，名流显宦、俊男美女追欢逐笑，留下了无数清歌丽句。

　　以下的故事就有点像我们小时候看的苦情戏：当朝新贵孙秀看上了绿珠，要求石崇割爱，石崇拒绝。于是孙秀指控石 崇谋反，带兵包围了石崇的府邸搜出绿珠要带走，石崇对绿珠说：我已为你获罪，你去侍奉新的主人吧。绿珠说：愿死于君前 。于是坠楼身亡。

　　石崇这个人没有什么大志大才，只是有一种天赋能拥有别人想有却不能有的稀世奇珍--从巨大的珊瑚树到绝世的美 女。除此之外他只是一个任性傲慢的贵族而已。虽然都是死，但在绿珠可能是殉情，而石公子只是意外(他在绿珠跳楼现场说 的一句话是：你何必要死呢？我只不过是个充军的罪名而已)。因此人们常常认为他和绿珠之间没有爱情。我想这确实不是我 们常说的那种爱情，大约只是一种比较自私的、介于私昵和欣赏之间的感情；而绿珠只为了石首富一言相激就舍身赴死，这确 实也不是爱情，只是一种对自己的爱惜，就像是鸟类爱自己的羽毛。

　　石首富之死牵连了一批和他关系密切的官吏，包括政治金童潘岳。但在那个短命王朝末期的大屠杀和大溃决中，这实 在是最平凡的一朵血花。八王作乱，五胡乱华，此后十数年间，石崇这样的贵族或是绿珠这样的美女被人活活煮吃掉的不计其 数。在即将来临的黑暗和血腥的压迫下，这一点生死相许的情怀，也算是超越了茶壶与茶杯的一点人性的挣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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