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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工钱的日子


http://www.sina.com.cn 2006年12月19日12:23 南方都市报

  10月30日,石河子三分厂五连坚持到最后的105名重庆民工们终于盼来了发工钱的日子。大师傅已在洗澡盆般大小的锅里烫好了回锅肉,鲜红的辣椒也已洗好,只等着晚上烹炒最后一顿大锅饭。

  一位姓罗的小伙细数着异乡的艰苦,后悔当初轻信了电视里招工广告的诱惑。

  “住的是漂亮的楼房,每餐都是四菜一汤,干活有专车接送。谁知道,到了这里才发现楼房原来是上下铺,四菜一汤原来是酸菜一汤,专车原来是拖拉机。”小伙用四川话说道,农妇们也跟着起哄。一件委屈的事,在川音搞笑的语气下,变成了一次逗趣和调侃。工钱到手,才是他们最期待的。散开后,没人再去追究广告的真假。

  他们每个人手里都有一份用小本子或烟盒子记载着每天来拾棉的具体数字。50多天下来,农民工们平均每人拾了两吨多的籽棉。

  下午5点,杨万琼和几个干部从连队领回了满满一包的工钱,工人们兴奋起来。杨万琼是他们信赖的人,杨万琼也连夜把每个人的工钱算得分毫不差。被叫到名字的工人围在桌子边签字,手里攒着小纸片核对发的钱是否够数,生怕少了。个别人在这次务工中只拿到了两三百元工钱,没能享受到招工广告里所描述的幸福生活。

  明仲文、吕金容夫妇除去吃、住、水、电、煤和回家车票等开销,两口子拿到了2015.55元。明仲文一张张地数着百元大钞,乡亲们夸他们夫妇能干,他更开心了。他家里一年的开支需要一万左右。这是他第一次走出重庆打工。以前种好自家的地外,在老家还做批发茶叶的生意。夫妇俩想趁这次采棉的机会来看看行情,开开眼界。

  领完工钱的农民工们开始收拾行囊,待第二天乘车回家。但还差两张车票,要么两个人不走,要么整个队伍的票就先让给其他的连队用,而要轮到再安排到他们还需要等上一个星期。

  有两个孩子的李成佰和妻子主动留下来,采几天碎棉,找些零活干,毕竟回去闲着没有收入。杨万琼决定从每个人的拾棉款里扣出一块钱以作为他们夫妻两个人的补偿和后面几天的生活费用,大家也都赞同。大师傅也把最后剩下的几棵白菜和几包面条都留给了他们。晚饭后,杨万琼把夫妻俩交接给另一个队伍的干部。

  漫漫回家路

  10月31日一早,工人们把卧具、脸盆、饭盆都码放在连队宿舍的门口。11时左右,杨万琼和100多名重庆民工被送到石河子火车站,在广场上按所在车厢排起长长的队伍候车。

  有些乡亲们围着临时架设的电话给家里报信。19岁的马学海和38岁的母亲马贵秀看上去都要比实际的年龄大10岁左右。电话那头7岁女儿诉说对妈妈的思念,在棉地里辛苦了整整两个月的马贵秀用手背拭着湿润的眼角,哽咽着不断重复:“妈妈就回来了,就回来了。”

  下午3点,奎屯开往重庆的L206次专列缓缓驶进站台。归心似箭的民工们在登车的那刻失控了,人群蜂拥而上,在狭窄的车门挤成一团。列车员使出浑身力气,把最后一个乘客塞进绿色的车厢里。

  杨万琼顺利地把工人们领上了6号车厢,五连热心的干部为每一个工人争取到了座位票。

  火车开出了两个多小时后,车厢终于安静下来。8号车厢里重庆彭水的刘老汉没有座位,他挤到相对松些的6号车,希望找个落脚之处,而6号车基本都是长寿区的农民工,也自然形成了一个坚固的团体,没有人给这个66岁的老乡让个座位。似乎大家都无视他的存在,站了两个多小时的刘老汉已疲惫不堪,坚强却无奈的老汉眼眶里噙满了泪水。

  半个月的时间里,石河子需要从全国调集33列临客,才能运送完近八万名拾棉工。两个月的辛勤忙碌,拾棉大军可以从新疆带走10多亿元工钱。

  11月1日,由乌鲁木齐开往甘肃陇西的L214次列车驶出了黑夜。

  7点,甘肃渭源县莲峰镇上街村六社的汪红红上完洗手间后,习惯性地摸了摸缝在内裤里的1200元工钱。还在,她放心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想着刚修起来的三间新房,想着自己可以还上大半的欠债,想着两个儿子,这个36岁的农妇的心早已回到千里外的家中。

  10点左右,火车已过武威南站,汪红红突然大惊失色,惨叫了一声,当场昏死过去。同行的5个姐妹慌了手脚,不知所措。7号列车员小郭见状赶紧传话给列车长王丽丽。列车长一边吩咐广播找医生,一边赶到7号车厢。汪红红像抽风一样,浑身抽搐,两眼发直。一个姐妹死掐汪红红的人中,过了几分钟汪红红终于缓过一口气来。刚一清醒,“哇”地放声大哭起来。

  列车长从悲伤绝望的哭诉中得知,她缝在内裤上的1200元钱不翼而飞。这1200元钱对于她来说无疑是一笔巨款。乘警也没有发现有用的线索。列车长把她当重点旅客,让列车员重点照顾。

  这位连续跑过六年棉农专列的列车长,让汪红红平静些后,叫来播音员拟写捐款信,动员每节车厢的列车员和清洁工带头捐款。餐车的服务员找来方便面盒子,制作了一个简易的捐款箱。列车长想能筹到200元也是个心意。意外的是,在她的号召下,列车里2000多位棉农伸出了友爱之手。老太太解开几层衣服,从最里面的衣裳里掏出塑料袋包裹着的一包零钱,抽出一元钱递上,钱上还带着她的体温。一脸憔悴的农民工们一毛、二毛、五毛、一块的零钞堆起了满满一箱的爱心和同情。相同的命运,让他们感同身受。之前没有明白怎么回事的人,追着捐款箱送上自己的心意。

  募捐的队伍经过七号车厢时,汪红红再也无法忍住自己感动的热泪,一下子跪倒在车厢。这个淳朴、无助的农妇,以此表达自己深深的谢意。

  火车将至兰州,列车长让每节车厢派出一个代表,一起到餐车数钱。有人专门数一毛的,有人专门数二毛的,整节餐车被挤得满满的。经过清点,工作人员捐了175元,旅客捐了609.9元。一共784.9元。列车长把三捆扎得整整齐齐的零钞捧给汪红红,汪红红以泪洗面,再次跪地致谢,餐车里的人们都哭了。

  晚上九点半,抵达终点陇西站。2000多名拾棉工潮水般冲出出站口。发往各个乡镇的班车已等候多时。车主在滚滚人流中争抢乘客。汪红红和五个姐妹找到乡亲经营的班车,班车上满了回莲峰镇的拾棉工后终于发车了,在黄土高坡上一路颠簸。37岁的何云云坐在最后排,她也给汪红红捐了一元钱,她并不知道汪红红跟她乘同一趟班车。她的家住蒲川乡老庄村。她已是连续十年到新疆采棉花了。十年前两个月可以挣到700元,现在可以挣到2000元,而人也比过去更多了。春天,家里的一亩半地种了洋芋和麦子,长势很好。可到了五六月天气越来越旱,庄稼都枯死了,没有收成,秋天去新疆拾棉花挣钱就变得更加重要了。16岁的儿子在山东打工,每个月可以挣到600元了,够自己花。家里有房有彩电,这些足够让回家的何云云感觉到幸福。

  班车开到终点站,车上只剩下汪红红。下了车,她疾步如飞。一个昏暗的手电光摇晃着从背后追来,影子越来越近,汪红红叫道:“是贵生吗?”暗夜里传来丈夫熟悉的声音,汪红红呜咽着,丢下肩上的包裹和新打的一床棉絮,跑回家去,彻底解脱了一般。

  棉花不能承受之重

  汪红红回到家里已是零时。大儿子体贴地守在妈妈的身边,小儿子偎依在妈妈怀中。她家新盖的三间房子很漂亮,花掉了两口子几年时间攒的一万元积蓄。1997年建的老房子现在成了厨房。两口子的下一个目标是给孩子们添置一台彩电。

  莲峰镇位于渭源县城东南部,镇里人均年收入只有1000元,没有工业,主要的经济产出是药材种植,多被广州的老板收购,而镇上这几年靠贩卖黄芪等药材出了几个身家几十万的富户。

  由于经济落后,6年前,市领导在新疆考察,签了万人入疆采棉的合同。但是由于政府从中收取一些劳务费,让后来政府的组织难度加大,大家开始自发地组织成采棉队伍,去新疆找活干。

  新疆棉花的丰收,并没有为籽棉的销售和加工带来利好。2005/2006棉花年度,新疆收购180万吨皮棉。到7月中旬,实际销售量仅90多万吨,一半左右的棉花还在各类棉花收购企业手中,这给新疆棉花产业蒙上了一层阴影。

  石河子最大的籽棉加工企业银力集团的主要领导,在收购籽棉的高峰季节,在全国各地跑市场。新疆阿克苏一棉花加工企业负责人说:今年收购了2700吨棉花,目前只销出了600多吨,如果政策再不给予支持,真的无法生存了。目前新疆北疆地区仅精河、乌苏、沙湾、玛纳斯等几个主要产棉地,至少有7个亿的银行贷款逾期未还。这意味着很多棉花企业没钱收购新棉。今年新疆的棉花种植面积达到1859万亩,是历年之最。农发行要求贷款企业必须在8月底前“双结零”,即本金还清,利息还完,否则将取消贷款。这无疑让有大量棉花积压的新疆棉企压力重重。

  这期间,在“完全市场化”的影响下,国家没有出台扶持棉花生产的重大举措,原有的一些优惠政策也相继取消。与此同时,美国政府却坚定不移地对棉花生产采取高补贴政策,使其具有望尘莫及的价格竞争优势。目前,美国棉花到岸价也比国产棉每吨低1500元~2000元。这既对中国棉花市场构成压力,也直接影响棉农的植棉收益。70万拾棉大军在以血肉之躯与美国现代化农业进行空前的肉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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