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天：西部之痛

　　□ 图/文：本报记者 谭伟山

　　从兰州沿着黄河顶着黄色的天空一路走来，访宁夏、进内蒙古、出陕西，到山西，触目惊心，到处是烟囱冒着滚滚浓烟，空气中灰尘滚滚。西部重工业基本围绕着黄河发展，因为工业需要用水。

　　在石嘴山的饭店，已经用矿泉水替代茶水提供给顾客，因为他们由黄河里来的自来水已经被污染。一路上，充满粉尘的空气让大部分西部的妇女把头脸用围巾包裹起来，只露出一对眼睛。在黑烟的笼罩下，仿佛到了一个没有天空的国度。

　　灰头土脸的戈壁荒滩

　　在石嘴山工业区、西来峰工业园区、乌斯太工业园区、棋盘井工业园等等大大小小的工业园区，无一例外都是高耗能、高污染的企业，主要为焦化、铁合金厂、电石、硅铁厂、盐化工、染料化工、建材、煤炭深加工等工厂。

　　在山西保德县和陕西府谷县之间的黄河沿岸，许多小工厂的烟囱冒着滚滚浓烟，同时，很多工厂直接向黄河中排放废弃矿渣和固体物。向导说，为了应对各级部门的检查，黄河两岸的小工厂一般晚上排污和点火，白天很多工厂的烟囱是熄火的。灰头土脸的戈壁荒滩上，突兀的工厂烟囱给西部带来一点悲凉的热闹。

　　“招商”变成“招污”

　　为鼓励“高载能、高耗能”工厂的投资，内蒙古和宁夏各地纷纷出台了优惠政策。以内蒙古乌海为例，在乌海市发展改革委和对外开放办最新合编的“乌海投资指南”上，明文规定“硅铁、电石等高载能产品生产及深加工”、“煤焦油的深加工”、“大型发电厂”等为乌海市鼓励发展的产业，在乌海工业园区“高耗能企业享受含税用户实缴0.29元/千瓦时的优惠电价”，并且入区企业免征土地出让金，减半征收城市基础设施配套费和

　　近日在新闻报道中，某西部官员私下里讲出了心里话：“西部是落后地区，目前面临的最大问题就是找到财税增长点，只有经济发展了才有钱保护环境。”这种普遍的心态使西部工业发展陷入先污染后治理的道路上。

　　“招商”在某些地方变成了“招污”。近十年间，我国工业产值向东部“迁移”了五个百分点，标志污染程度的两个主要指标——化学需氧量排放和二氧化硫排放分别向西“迁移”了七个百分点和三个百分点。近年来这种迁移大大提速。

　　夜里不能开窗睡觉

　　在公乌素镇

　　越来越多的肺病和癌不仅困扰着公乌素镇居民，也困扰着海南区、乌达区更多的居民，甚至在七八十公里之外的石嘴山市红果子工业园区，附近的西河桥村和聚宝新村等几个村庄里的村民也同样被越来越多的疾病困扰着。

　　“夜里开着窗户不能睡觉。”聚宝新村的一位在路边聊天的妇女说，“一是噪音，二是难闻的气味。别看这些厂子白天都没冒烟生产，可一到晚上就都开动了。”

　　3万元一个农场果园

　　“三四月份，树刚吐花时死了一片，我怀疑是被围墙外的电厂熏死的。”田富岭说，河滨工业园区的配套电厂就在果园隔壁，每天排放的粉尘和烟雾，像厚厚的被子盖在果树上面。按果树的产量和

　　附近的一个农场果园全面绝收，一个焦化厂赔了这个农场3万元了事。石嘴山园林场职工田富岭承包的果树在4年之内死了60来棵，正在收获的果实上落了一层灰尘，手一碰就脏了。田家的果树每年要灌溉6次黄河水，他怀疑果树的死亡与水有关，而那水则是受到了那家“西部聚氯乙烯公司”排出的污水污染了的。

　　环保设备成为摆设

　　“几乎所有的企业都装备了环保设备，但大多都是在应付检查时才开。”乌海市一位了解各污染企业内情的人士说，“如果他们在生产中开动环保设备，是要亏本的。他们没有能力负担环保设备运行时巨大的电力支出，而且，这一地区的电力供应已经远远不够。”

　　2005年5月30日，是宁蒙晋陕交界区电石铁合金焦炭行业治理整顿达标的最后期限，国家环保总局联合国家发改委、监察部、电监会等部门进行的现场督查发现：乌海市政府并没有与污染严重的西来峰、乌达工业园区铁合金和电石企业签订责任书，小炼铁炉依然生产、污染物超标排放，除尘设备不运营成为应付检查的摆设。

　　西部发展之路

　　一些能源专家分析，近年来，发达国家普遍从能耗、环保、税收等方面对电解铝、电石、铁合金、焦化等高耗能项目进行限制，迫使这些产业向境外转移。而我国由于缺乏严格的产业准入限制，正在成为世界高耗能产业转移的中心。

　　中国西部地区的工业发展主要是建立在资源开发的基础之上的，以重工业、低层次的产品加工，劳动力密集和低技术产品为主，而且很多企业设备落后，单位产品能耗高，物耗高，资源利用率低，环境污染严重。2004年西部工业总产值只占全国的15.2%，而工业废水排放比重则高达22.1%，工业废气比重高达25.3%，工业固体废物排放量高达26.8%，西部地区的环境污染已相当严重，污染治理迫在眉睫。种种迹象表明，西部地区正在重复走改革开放以来国内沿海一些发达地区“先污染后治理”的老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