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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周末新年特刊:我们的文化不接地气


http://www.sina.com.cn 2006年12月28日11:45 南方周末

  我们的文化不接地气

  石岩 文化版块记者

  那是一个清冽的冬夜,我从散场之后的剧场里走出来。戏是一出意大利的木偶剧,一句台词也没有,三四个演员用他们手里的木偶、连同人与偶的影子,在一个坐了百十人的场
子里舞出声光色十足的大动静。

  当我站在车水马龙的北京王府井街头,一时间有强烈的“不接地气”的感觉——究竟,我花60分钟的时间和100元钱,窝在一间仿佛专为制造梦境的小剧场里,和不超过150个成年人一起看了一出跟我们的文化背景相去甚远,因而只能通过误解来理解的木偶戏意味着什么?

  好像一朵祥云,迅速把我从半空接回地面的是一段扑面传来的京胡,忧伤而执著,仿佛穿云裂帛,可又像春天的泥土或者五月间的槐花香一样沁入心脾。那是瞎子阿炳的《二泉映月》,拉琴的是一个老瞎子,他盘腿坐在东方广场冰凉的大理石台阶上,跟前摆着一只可以用来吃饭,可以用来喝水,也可以用来乞讨的缸子。但他显然已经忘了摆在身前的家什,空洞的眼神被手里的琴带到了远方。

  再往前走,大约20米远的地方,另外一个歌者在等着我。也是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戴着一顶破旧的毛线帽,盘腿坐在地上唱秦腔。手里的琴好像是用他村头的榆木疙瘩做的,琴身上结着汗碱,似乎一拉动就会扑簌簌地往下掉白屑。他唱得有滋有味、抑扬顿挫,随着吱扭作响,时而缓慢爬坡,时而急转直下的琴声摇首摆尾,真个是“命若琴弦”。我听不清唱词,却无端地想起一段老腔的词:他大舅他二舅都是他舅 / 高桌子矮板凳它都是木头……

  我站在离老歌者十几步远的地方看着他,突然被一个滋着刺猬头、穿着女性般收腰妩媚白色冬衣的少年惊醒。他从秦腔老汉面前一扫而过,指着老倌,对他穿着肥腿裤的同伴说:“这老丫挺的还挺牛!”

  这一幕一直留在我的记忆里。也许是因为我不喜欢生活的断裂:被称为“艺术”的和每天的生活、艰难与美好、卑微与崇高、街头乞讨的老者和混不吝的先锋少年——这些是不是只能割裂,永远没有对话,永远没有交集?

  二

  岁末和丈夫回他的老家探亲。我们的姐夫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人,但他偏偏喜欢拉住我说话,从他的老家渭南开始。

  那是一个极度缺水的小村庄,人们把房檐上接下来的夏冬两季的降水储存在地窖里。一盆洗脸水全家老少轮流用,用到最后一个人变成泥汤汤。目之所及全是黄土,只在春天会开出雪白的

苹果花,但果子卖不出去。

  姐夫是叙事的高手,寥寥几语,有颜色,有场景,有动作。他还擅长蒙太奇,他的话题总是从家乡急转,“啪”地对接上他和我姐姐眼前的生活。

  “像你二姐这样的人,她摆摊人家轰她,夺她的三轮车和杆秤,她开店,一天到晚有人上门检查收钱。从来没有人设身处地地想过她的难处,问问她需要什么帮助。要说创造价值,她一样纳税,还解决了十几个人的就业。”

  姐夫自己是一个油已经被采空了的油田单位的工人。每天增加四毛钱的收入就欢天喜地。但他不会让他的话题停留在阴暗处。每回,他都会跟我们说起他今生最大的梦想:买一辆车,带着老婆和儿子,到中国最富的地方和最穷的地方各住上几天。为此,他家最醒目处挂着一张大大的

中国地图

  每当其貌不扬的姐夫眯缝着小眼睛,徐徐展开他的讲述,我都会觉得,他其实是一个挺诗意的人。

  “你们记者应该多看看你们身边。”姐夫对我说。

  我嗫嚅地解释,我是文化记者,我的领域是展览、演出、教育、电视、各种各样的学术会议、论坛……但事实上,他的话让我陷入巨大的不安。

  三

  “仅仅作为一个旁观者在道德上是不可接受的”,美国历史学家卡罗-金兹堡在被问到“是不是作为一个观众来与这个世界发生关联”的时候说。我深知这话压在心头的重量。

  看一出话剧,之后与导演对谈,或者看一个现代艺术展,把艺术家观察到的中国现实转手描述给读者,我时常会怀疑自己的工作接不接地气。

  难道文化仅仅就是每年花上千万 人民币引进、不知道有多少人能看到的外国戏剧?是动辄砸上3.6亿人民币的超豪华大片?是798工厂里和真正的艺术创新一起轮番登场的意识形态符号和政治波普?“文化”有没有可能落在地面上,跟凡俗人生的喜怒哀乐连接在一起?

  铁凝不是说过吗——“就像热情需要冷静的冶炼一样。真正的文学是从沉重、艰难而又美好的生活中获得的。它乃是人类最优美的精神之一”——从少女时代起,这话就写在我日记本的扉页上,我有没有可能把它变成我所从事的文化报道的底色?

  ——这是这一年来,我经常问自己的问题。我为此寻找、焦虑。

  目前,我的权宜之计是给一个文化事件赋予尽可能宽广的社会维度,或者给一起社会事件增加文化的关怀。如果我写一个关于老北京胡同保护的艺术展,我不会只采访艺术家,我会坐在小板凳上听胡同的子民们说些什么。

  根上的解决之道,是我们有能真实代表我们自己的文化,我们能从电影屏幕上、从戏剧舞台上、从报纸上、电视上看到我们自己,不被简化、不被变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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