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糊涂”季羡林
就连一贯治学严谨的季羡林也承认,自己在生活上是个糊里糊涂的人。
尤其是上了年纪之后,他常说,“人一老,就容易忘事糊涂”。80多岁时,他就感觉到自己的记忆机构在逐渐出现问题,远一些的记忆尚能保存,可对眼前非常熟的人,即使名字“似乎就在嘴边、舌上”,见面时也往往叫不出姓名。
季羡林的糊涂不仅在于越来越模糊的记忆,更在于生活上的许多细节。
凭借从各种渠道赚来的稿费,他从来不会拮据,但几十年来,他的饮食极为简单,例如早餐,永远都是一成不变的烤馒头片或面包、一杯清茶,再加一碟炒花生米。
至于穿,很多人形容季羡林“简直是个清教徒”。他的衣服多是穿过十年八年、或者更长时间的。最极端的例子是,有一件1946年从德国回上海时买的雨衣,他一直穿到了21世纪。
平时,他自称“农民的儿子”,不论寒暑,都是一身蓝色卡其布中山装,一只最简单的敞口式手提包。到了后来,市面上这样的卡其布再也买不到了,季羡林却还是一定要穿这种布料做的衣服,家人只好去一些偏僻的农村寻觅。
抱着“无所谓”的心态,季羡林吃了70多年安眠药。他说,“每天吃了,每天睡好。睡好了,精神就好了。”他还以自己为案例:“常常告诫医生,当你的病人受失眠之苦时,就放心让他吃安眠药。”
对吃、穿、健康以及身边很多事情持“无所谓”的态度的季羡林活到了98岁。
对于“糊涂”,季羡林有自己的一套认识。他认为忘事糊涂有好处,毕竟我们活着的地方不是天堂,人生在世的痛苦大过乐趣,所以很多事都要“想得开”——“如果不能‘忘’,那么痛苦就会时时刻刻都新鲜生动。”
在季羡林眼中,糊涂有真假之分——“假糊涂”很“难得”。绝大多数争名争利的人都是“真糊涂”,他们每每尝到一点甜头就忘乎所以,每每碰到一个小钉子便哀叹不已。而世人皆醉唯他独醒的人,在人人都真糊涂时,现实情况迫使他们非得假装糊涂,他们是痛苦的。
季羡林的糊涂究竟是真是假?他承认自己在“文革”期间有过对“文革”和“反右”的错误认识,晚年时期却时时表现出一种超然的道家名利观,似乎进入了一边“假糊涂”,一边追求“真糊涂”的境界。
在这不完满的人生中,也许季羡林的“真糊涂”印证了他仍是一名普通学者,而“假糊涂”则证明了这名学者旷达的大智慧。 ★
(本刊记者/万佳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