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观察之唐昊专栏
在近来的许多热点事件中，我们不但目睹了问题和悲剧的发生，还亲历着各种传闻和谣言的纷至沓来。正闹得沸沸扬扬的哈医大二院“天价医药费”事件，将原本就已经备受非议的医疗收费、医德医风等问题又一次暴露在全社会面前，但随之就有传闻——患者家属乃是高干子弟，已出动公安部调查云云，说得有鼻子有眼。当然，患者家属随即在媒体上予
以否认。在此之前的哈尔滨停水事件中，人们纷纷传言地震将要发生，造成全市大恐慌；江西真的发生了地震后，人们又传言是三峡工程引发周边地区地震。
无根据的谣言之所以会大批量产生，很多时候并不完全是传播者的责任，在更多的情况下乃是社会言论机制的不健全使然。在这种机制中，有三个结构性缺陷与谣言的产生有关——第一是信息不对称，第二是管理者说谎，第三是社会心理的浮躁。
关于信息不对称，古来有之。中国古代社会就习惯于一种政府垄断所有信息，对社会信息进行严格控制的管理方式，极端的做法就是“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当人们掌握的信息严重不足，不足以说明和解释问题时，在问题的答案和人们掌握的信息之间就留出了巨大的空白，人们当然要凭借想像力和其他渠道的信息来补充这个空白。这个空白实际上也是谣言产生的空间。
另一方面，作为垄断了许多重大社会事件全部信息的管理者，有时不但不向社会提供全面真实的信息，反而为管理的方便而向社会提供虚假信息。比如哈尔滨停水事件之初，谣言四起、市民恐慌。而当哈市政府及时改正并通报了停水的真实原因、人们知道真相之后，市面反而平静许多。所以，消除谣言的一个重要举措就是管理者向民众提供全面真实的信息。
此外，整个社会心理的浮躁也成为一种精神传染病而广泛流行。拿这次“天价医药费”事件来说，事实上，人们对于目前医疗体制的不满情绪已经积蓄良久，医疗体制成了一个聚集起人们各种不满的领域。在这种情绪下，人们对有关政府部门和事业单位的丑闻、腐败之类的事就特别关心，虽然知道通过这些事情不能解决问题，但至少可以泄一下愤。在对此类事件的争议和讨论中，人们已经很难保持一种平静和公允的心态，而是尽量想到负面。何况，大家不相信一个普通人能够花得起几百万元看病，也不相信一个普通人能够发动这么大的声浪来反抗目前的医疗体制。凭借对于“天价医药费”事件的种种传说，人们无形中把平时对于腐败、黑社会等的想象和愤恨借此事件都复习了一遍。
但是，我们把对于这个社会的全部负面想象都投射到这次“天价医药费”事件中，事实上是无助于问题的解决的。且不说暂时还没有任何证据显示患者家属的钱来路不正，即便情况真是如此，我们也不应该因为这次事件有可能是“黑吃黑”而只满足于幸灾乐祸。事实上，如果真的是腐败分子被医院狠宰，我们更应该担心而不是高兴——因为那平白消失的正是我们自己的血汗钱！有权势的人都被宰，更遑论我们？由于医疗体制关系到我们每个人的切身利益，在今次事件中我们更需保持理性，把几类责任分开——该医疗体制负责的归医疗体制、该医生负责的归医生、该患者家属负责的归其家属，才能推动进步而不是简单发泄。但社会心理的重归理性需要一些前提，如社会言论机制的完善、管理者和社会彼此信任等等。
虽然中国古语说“谣言止于智者”，但那仅仅是古代——在一个简单的社会里，人们可以凭借自身的知识和智慧来判断事物的真伪。而在一个复杂的现代社会中，许多事物早已超越了我们现有的知识结构和判断力，使个体的人难于判断。现代人的知情权只能靠整个社会建立起一套鼓励讲真话的言论机制，才能得到保障。惟其如此，才能够公开真相、制止谎言的流行。
(作者系华南师范大学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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