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晓宇
我抑郁,我举手。
人非生而抑郁,正如人生而自由,却无往不在枷锁中一样,叫人如何不抑郁?这个杀手很抑郁,那就是说她在忧伤地看着这个世界。这个抑郁的女人,叫邓玉娇,5月10日“刺官案”发生后,目前已被刑拘的她,被送到恩施州优抚医院进行检查鉴定,在“约束性保护”措施下,正辗转于病床,一声声悲凄地唤着:“爸爸,爸爸,他们打我!”
而她所不知道的是,此刻,她的照片与烈女之名已传遍网络内外,让中国男人一度热血沸腾的与让俄罗斯女人一度梦魂牵绕的一样:嫁人就要嫁普京,娶妻当娶邓玉娇,前者是相思不惜梦,后者是抑郁已成灾。同是抑郁沦落人,证明何必靠药物?我们愿意举手说出抑郁,不必等到贫贱如邓玉娇者提剑而起、流血五步,亦不必等到富贵如张国荣者纵身一跳、伏地而去。
但抑郁是很难说得清的。5月10日案发之后,最早的通报见诸长江巴东网上,12日中午11点34分,巴东警方通报“野三关镇一娱乐场所发生命案,行凶女子已被警方控制”,行文极尽朴素简洁,但在这份语焉不详的通报中,“陪同客人消费”、“发生争执”、“行凶女子”,显然已勾勒出“故意杀人”的命案倾向。13日,媒体的报道却彻底摧毁了这一印象:野三关镇政府招商办主任邓贵大与同事黄德志及邓某晚餐并喝酒后,至娱乐场所消费,黄发现在休息室洗衣的服务员邓玉娇,上前索询“是否可为其提供特殊服务”,邓不允,黄愤而质问,这是服务场所,你不是“服务”的,在这里做什么?邓与之口角并欲离开,跟随而进的邓贵大放言:怕我们没有钱么?随即抽出一沓钱炫耀并扇击邓的头部、肩部,再将邓两次按倒在沙发上,邓愤而摸刀自卫,致一死一伤一被吓呆。
5月18日,巴东县公安局再次在网上通报此案的细节与进展,正式将案情中,黄、邓初见的地点改为“水疗区一包房”,黄索要的是“异性洗浴服务”,非“特殊服务”,两人起争执并进入休息室,邓贵大闻声而至,称自己有钱,来消费就应得到服务,“按倒”亦改为“推坐”,但命案仍是发生了,改变的只是网友的偶像——烈女一如既往地是凶犯。
至今为止,一无争议的倒是邓玉娇罹犯抑郁症这一情实,警方在邓玉娇随身携带的包内发现治疗抑郁症的药物,其父母亦证实此前有过治疗。从“正当防卫”到“精神病患者”,邓玉娇的抑郁是衣锦夜行,不到光天化日之下仰仗不得。说实话,我辈不是很明白“特殊服务”与“异性洗浴服务”的区别,但在这个甲型H1N1病毒流行,人与人相见最好戴口罩时,脱光的娱乐还是要慎行吧,被人心照不宣又如此理直气壮地要求“服务”时,叫人怎么不抑郁?当人不得不身处如此消费场所,而金钱的介入能极轻易地将“强奸”变“嫖宿”,要维护一个女人的清白,如何不气短?被人用金钱扇击最后的底线,如何不抑郁?
当《南京!南京!》中,妓女主动举手做慰安妇,换来男人们心安理得的苟安与口粮,被称为救赎时,处境暧昧的邓玉娇,究竟要抑郁到何种程度才会提刀而起,恐怕不是药物能够证明得了的。以金钱无往而不可收买的蔑视来敲打他人人格的尊严,世界上最大的强奸,都是以金钱为武器来进行的。巴东县警方可以对“特殊服务”心照不宣,却惟独对“正当防卫”视而不见,中国妇女究竟要压抑到何种程度,才会向这个世界无助地寻找父亲啊?
北大教授孙东东,早就科学地告诉了我们,天下谁人不抑郁。抑郁潜伏之下,“正当防卫”可以变成“故意杀人”,那么提刀而起也只能变成张国荣式的贵族抑郁了——生命的代价总是太傻太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