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振锋
加拿大近日中止一项投资移民项目，再次引发中国对富人移民的讨论。不少舆论将富人移民海外渲染和解读为“逃离中国”，证明中国虽经济欣欣向荣却没有吸引力。
在安土重迁的中国传统意识中，离乡背井的“移民”并不是浪漫选择。战争、流浪与牺牲是古代“移民”的主题。而鸦片战争后，中国“移民”主要是偷渡与流亡，华工和华人饱受所在地的压迫、歧视甚至屠戮。可以说，中国的吸引力早在清政府丧权辱国和民国无力护佑国民时丧失殆尽了。
反倒是改革开放后，我们国力提升，教育进步，人民富裕，中国才具有更多吸引力，中国人才有真正合法移民而非偷渡的财力与学历资本。20世纪70年代以来出现新一波移民潮，最开始是留学与技术移民，近年兴起投资移民。同时，中国成为吸引西方国家求职者的“磁石”。据统计，2012年在中国大陆合法工作的外国人增至24万人。中国也成为最吸引外资与游客的国家之一。而一百年前，在中国的外国人主要是殖民者、侵略军与传教士。由此来看，今天的中国难道不是鸦片战争以来最有吸引力的时候吗？
近年来也有不少富人因为纳税问题放弃法国、美国的国籍，所以，富人移民主要还是“钱”的问题。那为什么今天我们仍然热炒富人移民，形成一种“逃离中国”的古怪氛围呢？一些人痛心于国家人才与财富的流失，另一些人则归咎于中国不完善的私有财产保护、不尽如人意的环境、教育与医疗水平，也即被大家用以解释所有麻烦的“万能”的“体制”问题。
富人移民及其争议，凸显后发国家发展之艰。曾作为发展中国家的美国，在19世纪末经济腾飞期，由于贪污腐败、环境污染、司法不公、种族歧视、政治操纵、犯罪高发、道德滑坡、食品卫生危机，也被认为处于无政府状态，甚至一半欧洲新移民重新移回欧洲。
在西方主导的国际格局下，发展中国家不仅面临着环境、资源、金融、技术、知识产权等方面的封锁与勒索，还面临人才与财富流失甚至被合法劫掠的困境。更讽刺的是，它们往往还面临道德敲诈的困局：人才与财富的流失，被认为是因“体制”有问题而咎由自取！在国际上，这种“逃离中国论”与“中国崩溃论”一样，是发达国家凸显自身制度与文明优势，与发展中国家抢夺人才、资源甚至发展空间的策略；在国内，它则不过是目的各异的人施压政府，争取对国家或对自己更有利“改革”的策略。
我们既不能被这种言论所迷惑，又要清醒认识其中的真问题。一方面，继续发展经济，保护环境，提升医疗、教育等公共服务业水平，并完善体制机制，既让“好人”能富起来，也让富起来的人仍然做对国家和社会有责任感、愿意与同胞同呼吸、共命运的“好人”。另一方面，也要下大力气参与国际人才与资源竞争，查处贪官、裸官及不法业者的洗钱和向境外的财富转移。发展中的问题还是要靠发展来解决，中国发展得越好，才会越具有吸引力；社会进入稳定发展期之后，富人也将能更清晰地认识自己的定位与责任。
移民并不等于背弃祖国，何况很多人虽移民海外，但主要经营活动仍留在中国。移民是现代公民参与经济全球化、追求多元生活方式和财富更合理配置的一个方面。为其赋予过多“加载项”，炮制所谓富人“逃离”论，终究将被证明是意义有限的历史尘埃。▲(作者是中国社会科学院法学研究所副研究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