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18日，俄罗斯总统普京在发表具国家宣言式的长篇演说后，与克里米亚领导人签署文件，宣告克里米亚作为主权国家加入俄罗斯联邦，完成支持克里米亚独立公投后肢解乌克兰的第二步。这不仅意味着克里米亚自1954年被从俄罗斯划入乌克兰后的回归，而且意味着雅尔塔体系在克里米亚诞生69年后，又启动新的重构。俄罗斯似乎正在把历史拉回原点，而乌克兰危机引发的欧洲力量格局变化更加前景叵测。
1945年2月，为了敦促苏联尽快参加远东地区战争，帮助美国打败日本，美、英、苏领导人聚会克里米亚的雅尔塔，商讨出兵时间及战后安排，确定建立联合国及“大国一致”原则，并保证苏联在远东的利益，形成以牺牲诸多中国利益为代价的雅尔塔体系，包括维持蒙古独立和将库页岛划归苏联。当时的克里米亚属于苏联框架内的俄罗斯，苏联以其东道地位和强劲势头，成为克里米亚会议的主角，主导了雅尔塔体系的规划。今天，继承苏联大部分遗产的俄罗斯依然强势出击，利用乌克兰和美欧政客们的短视和不智，反客为主，收回克里米亚，并正在改写欧洲的地缘政治版图。
针对克里米亚并入俄罗斯，乌克兰临时政府与美欧都愤怒异常，但似乎无可奈何。乌克兰虽然声称坚决不接受、不承认这一非法合并，却于19日宣布从克里米亚撤出本国军队，向外界传达出吞咽苦果的明确信号。美欧除口头谴责外，也只能启动有限的制裁，而俄罗斯毫不在乎，并已启动对等报复措施。
现在很难判断，俄罗斯吞并克里米亚是就此止步，还是得陇望蜀向前推进，策动东乌克兰独立东投，使俄军重新饮马第聂伯河？也很难判断，克里米亚及乌克兰事变将是俄罗斯重新崛起的新起点，还是走向孤立与衰落的转折点？从雅尔塔会议结束到1991年苏联解体，俄罗斯作为战后两霸之一的发动机，经历了由辉煌到扩张再到衰落崩溃的沧桑巨变，而此后欧盟和北约的一再东扩，让俄罗斯饱受了从叶利钦时代到普京时代的西方叛卖和羞辱。树欲静而风不止，直到2008年北京奥运会开幕当天，普京下令武装教训欧盟和北约的新欢格鲁吉亚。普京在奥运会休战日大打出手，无疑是向欧美打响绝地反击的第一枪，因此，学界有“八八改变世界”之说。
和炮打格鲁吉亚时相比，今天的普京更有信心和霸气，俄罗斯也更有实力与底气，因为站在其对面的是陷入经济危机迟迟不能自拔的美欧，是内外交困、英雄气短的美国总统奥巴马。俄罗斯虽然陷入持续两年的经济衰落，但它毕竟拥有1000吨的黄金储备和5000亿美元的巨额外汇，也拥有完整强大的制造业和独立循环的经济体系。美欧任何针对俄罗斯的实质性经济、贸易和金融制裁都会首先伤及自身。如果俄罗斯退出美元结算体系，将加剧美国的经济危机；如果俄罗斯中断油气出口，欧洲三分之一的能源供应将面临困境。克里米亚投俄后国际油价不涨反跌，即显示市场对欧美无力制裁俄罗斯的乐观预判。
当然，作为地缘政治强国的俄罗斯，反制美欧的手段绝不限于经贸战场，而是可以扩展到战略与安全领域。俄罗斯已威胁可能退出《削减和限制进攻性战略武器条约》，中止裁军进程，也可能不再接受欧盟对其军备发展的监控。俄罗斯甚至仅靠地区热点和难点问题就能玩死欧美对手，比如，改变其在伊朗、朝鲜核问题上的政策，鼓励它们拥核自保，进而让欧美在防核扩散领域的统一战线分崩离析，所做努力付诸东流。
事实上，俄罗斯的胃口并非满足于守住克里米亚这只落袋的金苹果，而是提出被称为“拉夫罗夫计划”的一揽子解决乌克兰危机的5点方案，旨在促使被罢免的亚努科维奇复位，落实各派达成的基辅协议，确保被肢解后的乌克兰依然不能投入欧美怀抱，至多成为俄罗斯的战略缓冲。
普京的大胆行动在国内为其赢得超过70%的罕见支持率，以及联邦议会的鼎力追捧，表明俄罗斯民族主义思潮正高歌猛进，难以遏制。普京的追求是建立新版的苏联，平台则是规划和打造中的关税联盟和欧亚经济联盟。克里米亚事变仅仅是普京将俄罗斯强势拉回到历史原点，还是成为多级化时代的国际关系拐点，时间会给出答案。
马晓霖（博联社总裁）
（原标题：克里米亚：俄罗斯把历史拉回原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