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稿／杨艳萍(记者)

　　在长兴采访期间，几乎遇到的每一个人，都会向你谈起煤山小镇，那里是长兴名车最集中的地方；谈起长兴最大的水泥生产企业山鹰集团，和它3天集资2个亿的“传奇故事”；以及刚刚建成一年便日进斗金、每天净收入14万的小浦众盛水泥厂。

　　与江苏宜兴交界的长兴煤山镇，是浙江省的百强镇之一，面积83.4平方公里，却集中了近100家水泥及与之配套的相关企业，全镇2万多人口，几乎人人都成了水泥企业的股东，早在上世纪的90年代，这种独特的“群众性工业经济”现象，在煤山小镇应运而生。如今煤山众多企业中，聚合的民间投资，高达8个亿。

　　沪长“水缘”

　　现在在长兴，参股水泥或发电企业，已经是一件很时髦的事，尤其从2002年开始，参股煤山企业需要走门路、托关系，一到交钱的“非常时期”，企业的主要领导甚至要远远躲避到外地。

　　长兴县水泥行业协会秘书长、县工业企业行业管理委员会副主任王利森告诉记者，别看煤山镇不起眼，2003年年底，光是山鹰集团在镇上的分红，就有8000万。煤山所有企业给股东们的分红，有可能高达2个亿，人均接近1万元。2002年，煤山镇人均GDP为4500美元，2003年则达到6404美元，增幅位居浙江省百强镇前列。

　　煤山经济的异军突起，与上海有着莫大的关系。浦东开发以后，上海开始大规模进行城市基础设施建设，这为长兴的建材行业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发展契机。上海在建或已经建成的大桥隧道，几乎都使用了产自长兴的建筑材料。长兴的水泥石料，通过长湖申航线源源不断运送到上海，两座城市也就此结下了紧密的“水缘”关系。

　　近几年国内基础设施建设力度的不断加大，水泥等建材的价格风生水起，1995年每吨只卖180元的水泥，现在涨到了450元左右，而且2004年仍然有持续上涨的趋势。长兴是华东地区主要的建材生产基地之一，石灰石、石英石、硅灰石等非金属矿产资源多达20余种，总储量达40亿吨。

　　特有的资源优势，使水泥建材行业成为长兴的主要经济支柱。上个世纪的80年代，长兴出产的水泥80%进入上海市场，2003年，长兴水泥的生产能力达到年产700多万吨，其中一半以上供应上海，占到全上海水泥市场的10%左右，上海所有大的水泥厂使用的石灰石，几乎全部出自长兴。

　　三天两个亿

　　煤山民间资金开始进入地方工业，始于1993年。那一年，山鹰集团开始实施转制，企业要做大，只依靠公司内部的力量远远不够，现任董事长周绍昌想到了从民间集资。刚进厂不久的朱伟从家里拿出了8000元入股，如今这笔资金已经增长了300%，厂里前后让员工参股有六七次，朱伟现在的个人资产已经过百万。煤山镇当地职工，年收入最低的也已经近6万元。

　　2002年8月，山鹰下属的长兴小浦众盛水泥有限公司开始向公众募集资金1.5亿，1万元1股，股东们要到指定银行将资金打入集团账户，早上8点半银行刚开们，汹涌的人流差点把柜台给挤塌。两天时间，资金全部到位，最后还多出数百万资金，经过“艰苦”的劝说，才让当地居民收回去。

　　小浦众盛水泥公司企业管理部经理吴端，当时刚从县政府部门跳槽到山鹰集团工作，作为中层干部，他买了3股。2003年5月，小浦水泥厂开始投产，当年年底，股民的收益就达到35%。周绍昌对记者说，照这样的速度，小浦用3年的时间，就可以收回全部投资。

　　2003年12月，山鹰下属电厂要再上一个编组，需要募集资金2亿，100万为1股。12月初贴出募集公告，截止日期定在2004年1月20日，但是仅仅在5、6、7三天时间里，募集2亿资金的工作便宣告结束。这段时间里，集团董事长周绍昌“恰好”到天津、山东出差，他的手机几乎被想要入股的亲朋故友给打爆。

　　这一回，吴端和朱伟都没能成为电厂的股东。“我们估计到股份比较紧俏，也早早开始筹划了。原以为会持续到月底，那时候2003年的年终分红也发下来了，资金刚好能凑齐。没想到，县里的人听到风声，提前半个月就把资金预备好了，公告一出来，3天时间，2亿资金就全部到账。我们公司12个中层干部，原本还有几分优越感，以为总会有我们的份，结果12个人中，没有一个入上的，反倒得罪了不少让我们帮忙入股的人。说给谁听，谁也不信。”

　　依靠这种“群众性工业经济”的模式，山鹰集团在不到10年的时间里，资产规模已经超过12个亿，下属6家企业，年生产能力达到500万吨，同时也深刻改变了小镇农民与企业的关系。“长兴的建材企业，不像温州，一家一户开个家庭作坊就可以卖小五金。我们的企业，一般投资规模比较大，家家都来办厂是不现实的。”

　　周绍昌告诉记者，按照他现有的资历，要想新办一个水泥厂，哪家银行都能拿到贷款，根本无须到民间集资。但是这位在70年代靠砍毛竹为生的村支部书记，对金钱问题有自己的看法。“日子好过，差不多就行了。”因此在小浦镇新建水泥厂，他特意取名为“众盛”，意在与乡亲走共同兴盛之路。“其实，让镇上的农民变成‘股东’，不仅解决企业的资金问题，还能在全镇营造出人人关心企业、支持企业的浓厚氛围。”周绍昌说。

　　在长兴民间，周绍昌有着相当不错的口碑。当地人告诉记者，周绍昌做事踏实，办企业有能力，有魄力，在他的手中，不仅水泥厂、电厂年年盈利丰厚，就是别人经营不下去的水泥配套小企业，经过他的一番打理，也变得开始赚钱。最重要的是，周绍昌说话算数。每年的年终报表一出来，半个月时间里，所有的分红就会分毫不差地一一兑现。因此在山鹰集团，无论是新上的项目，还是哪个子公司增资扩股，股份从来都是不够分。镇外人要想当山鹰的股民，普通的门路还真够不上。

　　对其个人而言，周绍昌感到更多的是压力。“集资办企业，尽管风险所有股民共担，可是稍有差池，我就要承担一定的社会责任。”周绍昌说，国内建材市场的起伏，深受国家宏观经济政策的影响。自1986年建厂以来，煤山的股民，已经经历了1988年的行业高峰期，1990年的回落，1993年的再起，1995年的谷底，到1998年的复苏。对于投资产生的风险，煤山的股民已有一定的承受能力。

　　建材行业临近拐点

　　目前建材行业的市况，是历年来最好的。尤其是在2003年的下半年，水泥的价格平均每5天上涨30元左右，从年初的200元／吨，到年尾的400元／吨，价格翻了一番。最近5年以来，山鹰集团的股民收益，平均每年为20%，预计2004年与2003年相同，仍将高达35%。

　　“按照市场的惯例，每年临近年末，是建材销售的淡季。今年情况好得有些反常，机器一开动，剩下就等着收钱。建材价格的持续上涨，我看可能已经接近尾声。”嗅觉灵敏经验老到的周绍昌，对当下行情火爆的建材市场，不由生出几分警觉。“正常情况下，我这样规模的一个企业，年收益应该在10%左右，而现在的收益率，已经好过头了。”

　　在王利森看来，尽管未来3到5年仍将是建材行业的“黄金时代”，民间和外商到长兴投建水泥企业的热情仍会持续高涨，但是市场需求的增幅将出现下跌，2004年年末，很可能成为价格持续上涨的建材行业的一个重要拐点。

　　“现在人们热衷投资建水泥厂，是因为以现在的行情，5年时间就足以收回成本，以后无非是利润低了些而已。从长兴来看，到今年年底，小型的水泥企业日子就要难过了。大企业在形成了相对稳定的市场供求关系之后，就会着手清理市场。估计3年之后，长兴的水泥生产企业，有可能只存活6到7家。弱肉强食，这也是市场的生态规律。”

　　长兴已经探明的石灰石储量有9亿吨，乐观地讲，还可以继续开采60年。然而建材行业对地方财政贡献中所占比例过大，往往会使当地经济受制于这个行业的生存环境，行业的兴衰，对地方总体经济就会产生重大的影响。无论是煤山，还是整个长兴，都已经到了必须对产业结构进行战略调整的关键时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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