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内，行装尚未安置定当；窗外，村民更加期待的是行装主人带来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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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染上艾滋病的小女孩正与同样患着艾滋病的父母一起将病重的奶奶送往卫生所。目前，一家五口唯独留在家中的爷爷幸免

实实在在地走进艾滋村，住进艾滋村，河南省７６名干部肩上都有一付不轻的担子

　　顾嘉健(记者)黄祺(记者)

　　摄影／潘文龙(记者)

　　2月19日上午7点45分，陈瑞军双手各拎着一只黑灰色的行李箱走出上蔡宾馆的大堂，这个被称之为上蔡县政府招待所的地方，是进驻上蔡地区艾滋村的河南省各级干部到各村上岗前停留的最后一站。

　　有助手走上前要帮陈瑞军拎箱子，被陈瑞军的一个眼色支开了，陈瑞军在一辆驶往驻马店市文楼村的黄色旧中巴前停下，把行李箱甩上了车。这个河南省卫生厅疾控处调研员(正处级干部)，是此次进驻上蔡县22个村干部的总队长，和省防疫站老干部科的祝云侠、驻马店市卫生局副局长娄俊峰、驻马店市卫生防疫站的訾国常一道进文楼村工作1年。

　　河南省目前共有艾滋病病毒感染者11844人。按照2月初河南省委决定组建“艾滋病村帮扶工作组”的模式，工作组的人员构成是这样的：省直机关基本派1名处级干部加1名科级干部，有关市抽调2名干部，从县里抽调适当人员，乡村两级各抽调2名干部。选拔实行自愿报名和组织推荐相结合的方式，最终被选择的76名干部来自38个省委部委、省直厅局，基本上都是在单位有能力、有权力，真正能帮助解决当地生产、生活困难的“实力派”。这些干部以中青年为主，其中一半是处级、副处级干部。2月14日，主管卫生工作的河南省副省长王菊梅花了一上午，对76名干部进行了培训。2月18日，他们奔赴全省6市13县38个艾滋病高发村。

　　临行前陈瑞军从箱子里翻出几瓶爱人嘱咐他一定要准时服用的药，倒出好多粒，服了下去。“我有高血压、高血脂。”据随行人员告诉记者他还有高血糖，是典型的“三高人员”。

　　省卫生干部能带来什么

　　他戴上前一天领导给的光荣花和其他官员一起合了影，然后穿过自发组织的欢送锣鼓队，一头钻进了车内。县城离文楼村只有6公里的路，但这15分钟的路程有10分钟是在不断地颠簸。陈瑞军两眼看着窗外的路，极少说话。最后100米的路，陈瑞军下车步行。

　　他的脚步很急，似乎无暇顾及夹道欢迎的场面。他很快便坐定在村委会办公室的会议桌前，桌子两边就是他和另外3名省市干部的木板床。这是文楼村——目前发病人数最多的艾滋村——第一次迎来“省里干部和村干部围坐着一张长桌沟通的‘平等’场面”。陈瑞军一开口就说道：“我现在不是什么干部，起码这一年里我只是一个村民。”

　　不过坐在陈瑞军对面的的村支书刘月梅还是很“注意”自己的用词：“我给领导同志先简单汇报一下情况。……我们文楼村有3211位村民，3270亩地，人均年收入六七百，1998年到现在共有665个艾滋病病毒携带者，死亡112人……”“去年的数字不是86人吗？”“去年又死了26个。”“你害怕吗？”“怕啥，我以前是搞计生工作的，有卫生常识，不怕。”这位40多岁的女支书才到任一个月。

　　陈瑞军要村干部给乡亲们带个信，他这次没带什么实物来，但是他带来了“五个一工程”的计划——修一条柏油路、造一个饮水楼、盖一所学校、建一个标准化卫生室、成立一所孤儿孤老养育院，“这一路上过来，颠得厉害。”办公室的玻璃窗外，贴满了村民的朝里张望的面孔。

　　随同陈瑞军一起下来的祝云侠告诉记者，这“五个一工程”是省委省政府领导定下的，投资8000万元，3月底前要全面开展，到5月底前要全部结束。

　　“这里(文楼村)原来安排省财政厅一位副处长负责，但是考虑到文楼村情况特殊，更需要常年在卫生条线工作的同志来解决实际情况，省里决定改调省卫生厅来挂帅，据知情的随行人员说，陈瑞军今年55岁，更为老成。

　　第一次握手

　　2月19上午9点15分，陈瑞军出现在艾滋病人程俊魁的床边，38岁的程俊魁半躺在芦岗乡文楼村卫生所北面的“观察室”里，他已经被并发症折磨得不能下床，脚背上挂着输液针(手臂上已经找不到可以扎针的血管了)。

　　因为天气暖和，程俊魁说这可能是他半个月以来情况最好的一天。平常，他必须靠吸氧才能缓解严重的咳嗽和哮喘。

　　1981年卖血的程俊魁在1998年去世界各大洋捕鱼谋生。两三年里，他到过新西兰、巴基斯坦、阿根廷、新加坡……“那算劳务输出，别人知道你是文楼村来的，还让你打工？”“那时候文楼村还没出名，出名是我回来之后的事了。”

　　“安心养病，有啥要求尽管说。”

　　程俊魁犹豫了半晌，突然说：“我有一个儿子和一个女儿，要上学，出国打工攒下的两万多块钱花光了，去年玉米受涝灾，今年政府免收孩子的学费，那以后呢？”“你放心，以后像你们这些艾滋病人看病、孩子上学都免费。”

　　陈瑞军后来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说，国家已经推出了“四免一关怀”政策，即向艾滋病感染者免费提供抗艾滋病病毒治疗药物、免费匿名检测、免费实行母婴阻断，对艾滋病患者的孤儿实行免费上学，使孤寡老人得到照顾关怀。

　　陈瑞军几次转身准备离开，但他似乎意识到有些事还没做，他回过头，看见程俊魁的右手举在空中，陈瑞军立即和他握了一下手，这是这位处级干部第一次和艾滋病人握手。程俊魁后来告诉记者，他举手是因为他觉得领导会跟他握手，但他不敢主动去握，他随时准备缩回去挥手告别。

　　陈瑞军们的行囊

　　近10点，陈瑞军去了村委会对面的文楼村小学简单地看了看，一楼教室门口堆放着前一天省教育厅捐赠来的新课桌和电脑桌，工人们正在紧张地拼装。10点半左右陈瑞军颇为满意地走出了学校，就在门口的村路上，他接受了省内某电视台的专访，一群村民围成扇形，在边上旁听，访谈长达半个小时左右。但是不少人听了一半就离开了，有些村民甚至不愿去凑热闹，“俺不听，俺不在乎他说了什么，省领导来了，俺当然欢迎，但是俺要看他到底做些啥事。”

　　11点，做完专访后的陈瑞军回到村委会，随行人员已经拿出了从县城带来的新炊具，准备开饭。经观察和确认，这次他们自己带来的有：不锈钢二层多用蒸锅、一个燃气灶、数瓶液化气，一个微电子电热水瓶、一套高级刀厨具、数副碗筷，陈瑞军还自己备了一个节能学习台灯、两根节能灯管、一个简易衣橱、一打舒肤佳香皂，当然还有数瓶药，分别是降压灵、止疼片、维生素E和C、阿司匹林等。陈瑞军分别倒出数粒药丸和水服下。这些物品，村支书说他们都准备了一些，但陈瑞军们觉得不能加重村里的负担，还是自己带去的好。

　　11点15分，祝云侠随便弄出个白菜炖粉条和四碗白饭，和陈瑞军等人在院子里胡乱吃了起来。

　　午饭草草了事后，陈瑞军徒步进了艾滋病人程广华的家，然后和他握了手——程家是去年12月18日国务院副总理吴仪曾经来过、并和程握过手的地方。程家没有什么变化，跑过半年的三轮摩托还是靠在院子的一角，这是弟妹们凑钱给他买来赚些小钱的。自从去年夏天开始发病以后，程广华再也没跑过，“风一吹，就发烧，而且很难退烧。”现在三轮仅仅是程广华生病时邻居帮忙送医院的交通工具。

　　程广华对陈瑞军直言不讳地提了个要求：“能不能给俺困难户一点经济上的支持。”程广华一直想养点猪，养点鸡，但却买不起小猪和小鸡。

　　“如果是真心实意来帮我们，文楼就会有变化，如果只是应付，就搞不出啥名堂。”这样的话，文楼村的村民对记者说过不止一次两次。村里有些墙上刷着“预防疾病人人有责”的蓝底白字的标语，用手一摸，全是蓝色的料，显然是新刷的。旁边的村民说：“这叫‘一摸摸一手，一靠靠一身’。”

　　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

　　下午2点，陈瑞军又去了文楼村小学，那里二楼最西边的一间十来平方米的房里挤着四个县乡妇女干部，由卢岗乡卫生局副局长王大焕带队成立的“卫生局驻文楼村工作队”从去年5月2日就坚守在这里，现在他们将协同省市下来的干部一起工作。王大焕特别提到了卫生所里一个叫毛春华的大夫，39岁的她一直坚持每天值夜班一年零两个月，每天下午5点骑自行车去上班，第二天早上9点等交接完才回家。直到去年11月9日后，她才同意隔一天值一次。陈瑞军听到这里，又拿出药来吞下。

　　下午3点半，一辆现代牌轿车在村委会等着陈瑞军，按照行程，他要到“管辖”的上蔡县其他乡看看情况。临走的时候，刘月梅跟陈瑞军低声说了几句：“回来吃晚饭，我来弄几个好吃的拿手菜。”

　　晚上6点30分，记者离开文楼村的时候，陈瑞军还没有回来。晚上7点30分陈瑞军在手机里告诉记者，他还在其他乡里，还没有吃过饭，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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