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丹佛12课·王文华台湾著名作家，
作品有《蛋白质女孩》、《倒数第二个女朋友》等
在史丹佛MBA课程中，文科出身的学生被叫做“诗人”。诗人要变成商人，当然得先练基本功夫。第一学季四门必
修课是：个体经济、会计、决策分析和组织行为。除了组织行
为，其它三门都要用到数学，令很多诗人头大。但对诗人来说，
MBA最大的挑战倒还不是数学，而是课堂上的“冰冷呼叫”。
不管哪门课程，每次上课都有一个案例。所谓案例，就是真实企业碰到的问题的描述。这些问题的产生或解决，彰显
了那堂课所要教的观念。理想状态下，我们应该在上课前读完了30、40页的案例和教科书的章节，一开始上课就主动举手
，滔滔不绝地各抒己见。但我们都知道理想状态通常不会发生，于是上课时被老师点到时感觉就格外冰冷……
嘿，我们诚实一点。你在加州，你正年轻，哪会每次上课前都念完30、40页的案例？况且你是诗人，本来就比较
内向，纵使事先读完了40页，课堂上恐怕也无法天花乱坠地发言。因为这两项弱点，于是有了“读书小组”。读书小组通常
有8个人，是我当时生死与共的战友。
现代企业已经把teamwork当作廉价的口号，在MBA课程中，teamwork是救命的绝招。我们8个人
事先分配各自应读的段落，读完后写下笔记，上课前交换笔记，讨论老师事先公布的问题。如果有人没来开会，或没做笔记，
我们的准备就出现漏洞，于是我们祈祷，老师明天不会看到我们坐的这一区。
但老师永远会看到。MBA教室通常都是马蹄形，桌面的前缘有一条细缝。学生坐下后第一件事是把名牌塞到细缝中
，老师站在前面，张三李四，一览无余。“今天谁要来open(开始阐述)这个案例？”老师进来后立刻说。若是没人举手
，老师就开始点人。平常趾高气扬的MBA纷纷低头看指甲，躲躲闪闪、犹抱琵琶，只怕被老师点到。
每个老师“冰冷呼叫”的方式不同，有的专点心虚低头的人，有的为此设计一套程序，按一个键，计算机会随机挑出
名单上某个倒霉鬼。被“冰冷呼叫”的那一刻，时间静止了。同学都转头看你，你可以听到墙上时钟秒针走动的声音。
这时你若说不出话来，除了丢脸，也丢分数。大部分的课程，课堂发言的表现占总成绩的30％。所以被“冰冷呼叫
”，其实应该感到庆幸，至少你得到了发言机会。为了争取高分，每班总有几个爱表现的同学，他们总是主动举手，而且讲得
头头是道。
在阅读案例、归纳重点、事先讨论、“冰冷呼叫”中，我第一次体会到读书的压力。我不再有过去那种“挥一挥衣袖
，不带走一片云彩”的潇洒，只剩下“你吞吞吐吐地open案例，别人迫不及待地举手取代你”的尴尬。我的嘴巴动了20
多年，才发现从来没有讲过话。站上世界的舞台，才发现我连说“Sorry”都会结巴。我的颈很冷、脸很热、口腔有点苦
，自尊没穿衣服。压力来了，没想到，我并不是自以为的那么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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