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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天昭自由撰稿人
我最近常常去一家茶餐厅吃午饭，每次去他们都在放同样一张杂盘碟。其中我知道歌名的有四首，分别是杨臣刚的《
老鼠爱大米》、刀郎的《冲动的惩罚》、陈奕迅的《十年
》和S.H.E.的《候鸟》。这种组合让我觉得盗版商人心中的文
艺只有“流行”。
无关艺术地讲，《十年》和《候鸟》确实都算是成熟的流行歌曲，虽然放在千百首流行歌曲里，你很难把它们辨认出
来。比较起来，《老鼠爱大米》和《冲动的惩罚》倒显得有些特别的意义，因为在它们之前，没有人有勇气相信，那么粗糙简
陋的东西能够那么受欢迎。两种东西很不相同，各有各的粗鄙，各有各的俗气，但是居然都能卖出去，受欢迎，被盗版商挑中
，被茶餐厅的小姑娘每天播放。玉兰油的广告能够促销，脑白金的广告也一样能够促销：这世界有时候确实是在以强硬的真实
挑战我们缺乏想象力的理性。
我决心体会一下畅销的刀郎和杨臣刚，以此锻炼一下自己对广阔世界的宏观直觉。“那夜我喝醉了拉着你的手，胡乱
的说话，只顾着自己心中压抑的想法，狂乱的表达……”不知道是吃第几盘扬州炒饭的时候，有一天我忽然大胆地想到，他唱
的这些听起来可笑的意思，他抒发的这些我所感觉不到的情绪，他也许是当真的呢！刀郎或者真的有过那么一次恋爱，在那爱
情事件中他真的喝了点酒，说了点胡话，握了人家的手，沾了人家的香气，回家睡不着觉。也许这是真的呢。而且，也许，刀
郎还真的认为，这样的夜晚，这样的事件，这样事件中这样的感情，是很动人，很值得抒发，生命中很值得纪念的呢。如果这
些是真的呢，如果人家是“真心”的呢？
对生活真相多年偏执的追求让我体会到，求真这个事情不过是一种普通的强迫症。而我一路所破坏掉的那些所谓“假
相”，它们总是能各圈领地，各占枝头，在我所企图蔑视的真实的现实里舒展生发、欣欣向荣。这是一个多么让人沮丧的结论
，这是多么残酷的真实。这是一个多么让人振奋的结论，这是多么繁荣的真实。
前两天在电视里看成龙上“艺术人生”。因为对成龙有不多不少的那么一点兴趣，所以必须忍受朱军的折磨。朱军不
停地引导成龙往沉重煽情的话题里说，成龙那边的讲述倒基本上算得是活泼喜悦。镜头偶尔给朱军一个脸部的特写，你会看到
他眉头轻皱，嘴唇紧闭，目光凝聚——随时准备热泪盈眶地、故做勉强地微笑起来。如果只考虑我看到那表情时候百虫挠心的
痛苦感受，我真的很想钻进电视机揍他一顿。但是我迅速地再次意识到，对朱军来说，这可能就是他所认可的真实、真诚、真
心。对于他来说，他所要传达的，他所正在表演的，可能就是生活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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