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尼斯影节:独立还是独裁?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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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ww.sina.com.cn 2004年09月16日18:01 外滩画报 | |||||||||
威尼斯影节于9月11日夜闭幕,它迹近刻意地伸张着自己一贯的独立态度,为此甚至不惜摆出游离于世界电影之外的局外人面谱。可惜,这种游离并非自在,这种局外的态度亦多少渗出些保守与狭隘的气味。 外滩特约撰稿 孙孟晋/文
有一点,威尼斯电影节是铆足了劲和戛纳对着干,戛纳连续三年把金棕榈给了好莱坞,而威尼斯上一次把金狮奖给美国电影还在11年以前。 而先前估计的欧亚电影大对决,终于以欧洲电影的胜势结束。 威尼斯的势利一目了然 当你见到昆廷·塔兰蒂诺将金棕榈颁给同胞迈克尔·摩尔,又见威尼斯评委会主席约翰·伯曼将金狮授给同胞迈克·李,会作何感想?当然我们的巩俐在东京做评委主席时也决不手软。 威尼斯把闭幕式放在“9·11”实在是虚晃一枪,电影节主席马克·缪勒是个老谋深算的家伙,首先,你看他挑选的美国片——全是一些没有竞争实力的电影,印度女人拍《名利场》能过得了英国评委主席的绅士眼光吗?还有一个不够有才气的托德·索洛兹,第三部美国电影的导演是英国人,所以这次美国电影是拿来做陪衬的,到“9·11”那天让美国人无缘无故平添一点失落感。 这几年欧洲三大电影节有个不成文的默契,大师电影可以得到尊重,但休想拿奖。今年戛纳有安哲罗普罗斯和埃力克·卢马参赛,级别够高了,但就是当了绿叶。以此类推,本届威尼斯的几个大师与准大师早就是没了戏的,当然文德斯如今水平飘摇,但林权泽是完全守得住底线的人,还有侯孝贤,他索性在揭谜底前姿态摆高一点——“小津是一面镜子,能照出我们究竟有多少水平”。不过,有一个事实毋庸置疑:大师们或多或少在走下坡路,一个电影节也应该把目光盯住呈上升趋势的导演。 很可惜,威尼斯这次的三大奖项里——只有末位的最佳导演奖是在鼓励新锐。马克·缪勒的伏笔真多,而且经常真真假假,搅乱媒体的视线。不过他让金基德在影展进行到半路时,带着刚刚杀青的新片《空房间》上圣马克广场,一定有预谋。 毫无疑问,威尼斯将金狮给迈克·李,将评委会大奖给阿曼巴实在不能服众。迈克·李曾经是戛纳的红人,1993年的《赤裸裸》和1996年的《秘密与谎言》分别获得当年的最佳导演和金棕榈奖。但是他近年水平下降得厉害,2002年的《折翼天使》简直是一部充满了市井气的平庸之作。迈克·李是蓝领阶级的吹鼓手,这正好是本届威尼斯的真正基调——对现实主义风格的表彰。西班牙人阿曼巴怎么会转型的,令人费解。他拍了《小岛惊魂》后,应该是向好莱坞进军的。这次居然也关心起社会题材来。 马克·缪勒最狠的一招是在全世界人的眼皮底下,力挽欧洲电影的没落。欧洲本土主义者之外,他也是一个有艺术眼光的生意人。话说回来,在好莱坞气焰嚣张的世界影坛,马克·缪勒又属有识之士,他今年明摆着是来“复仇”的。 只是将亚洲电影当陪衬,威尼斯的艺术权威性值得怀疑。 亚洲电影遭滑铁卢的背后 今年整个亚洲电影只有一个大赢家——韩国人金基德。他在今年柏林电影节上也捧得最佳导演奖,获奖影片是《撒马利亚的少女》,确实不错。至于那个朴赞郁,谁都明白:他的血淋淋的影像还不是仗着昆廷的个人癖好才有所斩获。 马克·缪勒是一个中国通,1974年来中国读书期间“不务正业”地泡在中国老电影里,他和张艺谋、陈凯歌差不多是一代人。陈凯歌当年的《黄土地》还是他帮忙着送出去评奖,他和中国电影“第五代”有很深的交情,包括艺术上的共鸣。也可以说,他对中国电影的兴奋点到“第五代”为止了。所以,我对他在威尼斯影展上说的话全当烟幕弹——包括对贾樟柯《世界》的赞扬。 马克·缪勒把顾长卫《孔雀》的落选推到评委会的身上,如果他很中意,会亲手把《孔雀》放给下一年的柏林吗?他说他把《孔雀》看了三遍——这是一种犹豫不决。还有,他闭口不谈其他几部内地电影。我想马克老头是看得见如今中国导演的集体失语的,“第五代”的领头人在向商业电影迈进,“第六代”又有几个展现出咄咄逼人的才华?他们正在被娱乐时代所消耗。 日本电影也一样,他们在改朝换代的过程里,并没有继承前人的特色。“迷失的一代”在日本年轻导演身上体现得最明显,至少不具有国际的审美意义。像北村龙平、三池崇史、堤幸彦、行定勋,还有黑泽明与今村昌平的公子,他们要么过于血腥,要么过于自恋。得到大家广泛认可的还是北野武这辈及更年长的。 威尼斯真正对亚洲电影的关注是在上个世纪90年代,有个数据,在2001年前的12年里,亚洲电影夺得过7个金狮奖,而从2002年开始,连续三年威尼斯把金狮留在了欧洲。这并不能说明亚洲电影真的全面大倒退了,至少别人还清楚地看到韩国新一代的进步。 说真的,到头来你会发现——如今的电影节是一桩摆不平的买卖。灰心也好,偷着乐也好,毕竟我们热爱的是电影。在电影不景气的年头,威尼斯只是扮演了一种角色,它为自己埋下的果子,最后去尝的还是它自己。 但愿大家来日不要对这些电影节期望过高,艺术的尺度举得很高的时候——也歪得厉害。 当激进堕为中庸 像张艺谋在雅典奥运会闭幕式上的旗袍短裙或风车般的筋斗给人视觉上的热闹一般,三大电影节张扬的都是精神感知层面上的热闹,这两种热闹都因其过于故意,而呈出浅薄的一面。 杨波/文 这届威尼斯影节最大的赢家是英国导演迈克·李的《维拉·德雷克》和西班牙导演阿里简德鲁·阿米纳巴的《出海》,分别获得金狮奖和评委会大奖,而最佳男女演员也分别被它们得到。不约而同,这两部影片都在讨论人的生命,或者说身体自主权的问题。 《维拉·德雷克》讲述了在堕胎尚属非法的50年代的英国,一位普通工人家庭里的善良女人,隐秘地帮助一些妇女做人工流产的事。《出海》的剧本则是基于现实:一个因患绝症而痛苦不堪的男人,30多年来一直渴望平静地死去。 它们各自的主题,堕胎和安乐死,都与人权中至为重要的生命权有关,这两件事已不知激起过多少先验地除去结论的商讨,那么它们在威尼斯惹发的“巨大争议性”并非出乎意料。 是否有争议性,或许是验证一件艺术品质量的条件,但至多分枝罢;它代表着对人们道德、审美底线的挑衅,这种敏感与勇气值得钦佩,但多少有哗众取宠的嫌疑——《永不撤消》里细述强奸的长镜头,《回归》的残酷结尾对弑父欲的暗示,《绿洲》用毁灭性欲的影像来制造性欲,抑或《华氏9·11》以极左的偏执来从一切角度侮辱那位中年男子……它们先后在欧洲三城的影展中获得荣耀。 这些年来,三大电影节至少在这点上达成一致,它们的估评标准基于对乔伊斯式“大众麻痹韧性”的蔑视,于是开始玩意义不过是手段、形式才是目的的把戏。像张艺谋在雅典奥闭幕式的旗袍短裙或风车般的筋斗要给人视觉上的热闹一般,这三大电影节要张扬的则是精神感知层面上的热闹,这两种热闹都因其过于故意,而呈出浅薄的一面。 像贾樟柯那种隐默、含蓄、细腻的叙事,其实是对诸多欧洲电影大师的承袭,他这次被摈弃或许不是因为评委们对中国太过陌生,而是缘于他这种陈述风格在垄断审美者的眼里已生出了青苔锈痕。如此说,侯孝贤捧出向在世俗街井中走着走着就蓦然成仙的小津致敬的作品,则更为唐突。 有人会说这些电影节的做法是激进的,激进不是道理而是姿态,那又有什么错。但至少因这次风头骤起的两部电影,威尼斯的激进却呈出一派中庸的窘态——它们对堕胎与安乐死虽似撑出赞同与支持的大旗,片中却充斥着没完没了的怀疑。《维拉·德雷克》的主角知道自己正在做破坏社会秩序的事,她为人堕胎的目的,更多是出于对不慎受孕者的同情,同时背负着极重的道德自谴;《出海》里仅求一死的主人公干脆投身到安乐死合法化的社会运动中去,但这种主义般大而无当的东西却被影片刻画为一种对生之彷徨的掩饰,甚至不惜将之借意为垂头丧气的黑色幽默。 对于观众们褒贬不一的反应,迈克·李顺势而下,他说:“支持或反对堕胎,我想没有对错之分。”或许提出问题才是高明的,无论这个问题如何陈词滥调——至此,另一种悖论出现,目的与手段再次打了颠倒。 这中庸,竟还有诡辩论的台阶令其进退自如。 宫崎骏金基德的体温让威尼斯更加温暖 外滩特约撰稿wonderC/文 之前,评论界一直批评本届威尼斯电影节全面向好莱坞低头,但从获奖情况看,实际上这届威尼斯仍像前届一样,以反抗好莱坞为目的,不过这次反抗的方式更戏谑,而且表情甚为无辜。大量被叫来威尼斯观光、走秀的好莱坞明星们,除了像埃尔·帕西诺那样在首映式被关在门外半小时,妮可·基德曼被当众奚落外,一无所获。 奖项所归大抵维持在欧盟地图里,堕胎等政治性话题依然倍受青睐。除此之外,两位曾在柏林、戛纳备受推崇的亚洲旗帜人物宫崎骏和金基德,在威尼斯再次受到礼遇。 在本届威尼斯电影节上,韩国电影和电影人可谓是大放异彩。首先是韩国老牌导演,有韩国电影教父之称的林权泽的影片《下流人生》入选竞赛单元,随后,新锐导演金基德的影片《空房间》又赶上了电影节的末班车,成为第22部入围竞赛单元的作品。此外,多部韩国电影人参与的作品在各个单元亮相,其中包括著名导演朴赞旭的影片《三更2》等。 在韩国冲击威尼斯的大军中,最终以金基德的胜利告终。这位曾经以独特的暴力美学震惊影坛,人性在他的镜头下总是被猛烈碰撞后重重地坠在地上粉碎。直到拍了《春去春又回》,唯美得可以和《玩偶》画面相比,这时金基德倡导的人性才从鲜血争斗中被解脱出来。这部《空房间》据说放映时座无虚席,掌声雷动,实力不输《维拉·德雷克》,但应该说最终的获奖有点出人意料。在期待中,原以为会是以色列那部反映卖淫的片子。 遗憾似乎是电影节永远的主题,宫崎骏那个奇怪的技术奖项多少有点安慰的意思。其实相对而言,即便是在亚洲小范围内选择电影,以展现威尼斯的世界性,评委们当然会挑选曾在柏林、戛纳受过肯定,更加安全的话题性人物。宫崎骏在任何时候都不会引发观众反感,而对于金基德这个目前正在欧洲走红的韩国导演来说,任何标榜前卫的观众也都不敢表示出反感。 由此看来,侯孝贤和贾樟柯的奖项空落并不出奇,《世界》所表现的中国城乡巨大经济落差及其带来的痛楚煎熬,《咖啡时光》里对于小津式东方美学的重新咀嚼,这些真实的、美丽的亚洲并不是威尼斯青睐的话题。 这就是威尼斯电影节的选择,在欧洲电影日益缺乏自信的今天,她爱人所爱,倒不失为一种稳妥之道。 相关专题:外滩画报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