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拉克 大选是一道坎

　　参选者、选民和警察心态实录

　　特约记者黄苏／发自开罗

　　如果不出大的意外，伊拉克大选将如期于本月30日举行。眼下，随着本国的首次民主选举进入倒计时，伊拉克人心 里都在想些什么呢？

　　参选者哈里斯：

　　既想出人头地，又怕“人头落地”

　　根据伊拉克临时宪法，本月底的大选将产生一个275席的过渡议会，再由后者选出过渡政府；选举为只选政党的比 例代表制。不少有志从政的伊拉克人跃跃欲试，打算在过渡议会中争得一席之地。

　　哈里斯家住巴格达市中心的萨阿东大街，他家的三层楼小别墅被掩映在挺拔的椰枣树和翠绿的藤蔓植物中，其静谧与 周遭乱哄哄的环境形成鲜明对比。

　　作为伊斯兰革命最高委员会的一个中层领导，哈里斯一直有一个梦想，那就是尽快在政治和仕途中再迈上一个台阶， 而大选无疑是一个好机会：有望让他跻身临时议会，同时在临时政府中谋个差事。

　　哈里斯从小就胸怀壮志。工程师出身的他水平比很多同学都高，但由于是什叶派穆斯林，在提拔上总比别人慢几拍， 眼睁睁地看着不如自己的人个个升迁要职，自己却几乎原地不动，心里十分窝火。萨达姆倒台，哈里斯的兴奋溢于言表，觉得 翻身的日子终于来了。(注：萨达姆属逊尼派，上台后长期打压在伊拉克占多数的什叶派。)

　　哈里斯的办公室挂着两张巨幅照片，一是伊拉克什叶派的宗教领袖西斯塔尼，另一位是伊拉克伊斯兰革命最高委员会 首领、什叶派的最高精神领袖哈基姆。哈里斯希望自己有朝一日也能成为像他们那样一言九鼎的人物。

　　一个多月前，哈基姆会见了包括哈里斯在内的一些什叶派基层组织领导人，勉励他们积极参选，为国效力，也为什叶 派争口气，哈里斯回去后彻夜未眠。

　　然而，会见地点(距哈里斯的家不远)不久就发生了一起爆炸，造成多人死伤。接着，去年圣诞节刚过，位于巴格达 南部的伊斯兰革命最高委员会党部遭到汽车炸弹袭击，15人死亡，80多人受伤，哈基姆本人幸免于难。今年1月12日， 西斯塔尼的两名助手又分别在南部城市纳杰夫和巴格达以南一个小镇被暗杀。

　　血淋淋的现实给哈里斯的参选泼了盆冷水，妻子求他千万不要去参选了，弄不好还没选上脑袋就先搬家了。

　　哈里斯嘴上说没事、一定要参选，但心里直打鼓。思前想后，他决定改用悄悄参选的策略——不发表演说，不拉选票 ，也不满世界去张扬自己的政见和纲领，以免成为袭击的对象。但这样一来，他的知名度就会受严重影响，能不能当上议员就 很难说了。这些天，哈里斯就在这种提心吊胆和自相矛盾中度日。

　　据伊拉克《巴格达报》日前进行的调查，类似哈里斯这样的候选人相当有代表性。

　　选民萨哈夫：“到时再说吧”

　　伊拉克国民对大选的态度也分为数种：有人积极响应，有人犹豫观望，有人选择逃避，还有人不知所措。

　　据伊拉克《晨报》报道，民调显示，这次参选的居民可能达到三分之二，但安全形势如果进一步恶化，可能会阻止更 多人出门投票。

　　在被调查者中，有25％的人明确表示“决不参选”，10％的人“还在考虑”；什叶派参选的积极性明显高于逊尼 派，安全形势好的城区参选比例更高，比如巴格达的曼苏尔区富人区。同时，《晨报》报道说，还有人打算在大选期间出国， 因为他们认为届时安全形势肯定会每况愈下。

　　萨哈夫是一家加油站的临时工，他的姓和前政权的新闻部长一模一样。这个工作是他失业了好长时间后，经熟人介绍 才找到的。记者问他投不投票，他回答说：“我也不知道。到时再看吧，高兴了就去，不高兴就拉倒。”

　　虽然是逊尼派，萨哈夫思想中早已没有教派分离的概念。他觉得谁都一样，即使什叶派上台，只要能给人们的生活带 来好处，也是一件好事。他说，萨达姆是逊尼派，可他并没有把国家建设好，我不照样失业了多年吗？

　　他的同事赛义德可就积极得多了，他认为这是伊拉克人政治生活中的大事，拥有选民资格的他会珍惜这一机会，投上 自己庄严的一票。

　　一些妇女组织也很积极。库特城妇女协会的努尔·白亚蒂说，她们将集体参选，以表明政治愿意和对重建的支持。巴 比尔省“法蒂玛妇女权益中心”的胡达·哈桑·阿里女士说，妇女是社会的坚实基础，是伊拉克的半边天，妇女的参选不可或 缺。迪瓦尼亚省妇协的伍达黛·哈姆扎说，妇女的地位是主导性的，因此她呼吁人们积极投票。

　　一些人则做好了离开伊拉克的准备，其中既有普通百姓，也有政府官员，甚至包括选举委员会成员。选举委员阿布· 穆罕默德一次下班回家时，一辆蓝色小汽车停在他面前，截住了他的去路。从车上下来的3个人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威胁要 杀死他。“我觉得，这种恐惧已经够了。”于是他辞掉了工作，准备到约旦去避避风头。

　　警察塔哈：“他们成不了什么气候”

　　塔哈这几天轮休。他已经好久没有休息了，巴格达不断的爆炸和枪战，使他所在的卡拉达区警局也不敢掉以轻心。尽 管相比而言，这是一个治安不错的地区，很少像其他区那样发生自杀爆炸。

　　在大街上，脱下警服的塔哈与普遍人没有任何区别，他不主动说出自己的职业，记者绝对不会将这个身材瘦小的人与 警察联系在一起。

　　当被问及对大选的态度时，一脸和善的塔哈说：我的职责是维护治安。上峰最近有令，在大选的敏感时期，更应绝对 保证安全，不能出事，我想这应该没有问题。闹事的只是一小撮不法分子，他们成不了什么气候。

　　另一位名叫赛义德的警察则相当悲观，他说：现在举行大选根本不是时候，硬要选举肯定会出事，保不好连自己都会 送命；他的几个同事已经在爆炸中一命呜呼了，自己“随时都有可能被安拉召唤去”。这位显然大大缺乏塔哈那样坚定的立场 、不动摇的决心和职业精神。

　　1月18日伊拉克《晨报》公布的一份调查显示，36％的伊拉克居民认为，警方根本没有能力保护大选的顺利进行 ，只有28％的人认为警察有这个能力。

　　该报还刊登了这样一则新闻特写：在巴格达街头一家旅行社里，一位男子从裤子后面的口袋掏出满是百元美钞的钱包 ，为自己和全家订了去埃及首都开罗的机票，准备大选期间在那里度过。此人名叫阿布·穆哈尼德，是一位退休的高级军官。 据旅行社的女职员说，最近订国外机票的呈上升之势，除了埃及，还有约旦、沙特和科威特等国。

　　穆哈尼德说，他不打算居留在国外，大选完了就很快回来，继续过正常生活；无论谁当选，他都无所谓，都一样支持 、认可。

　　还有不准备回来的。一个名叫萨米娜的女子正在领取飞往沙特的机票，她表示：自己已决定不回来了，孩子也不回来 。六个月前，她的退役军官丈夫就到沙特打前站，现在已经站稳了脚跟，来信让全家都移居过去。

　　萨米娜把房子和家里的大件物品都变卖了，破釜沉舟地要随夫赴国外定居。丈夫早先学过电工，现在在当地一家电器 公司找到了一份工作，可以发挥一技之长，足以养家糊口。

　　萨米娜的女儿听到这里，抬起头来闪烁着眼睛天真地问：“妈妈，那样我们岂不是什么都不要了，亲戚、同学……？ ”萨米娜无奈地看了女儿一眼，叹了口气，不知该如何解释。

　　就在本文即将写完之时，记者收到了伊拉克朋友萨尔曼发来的电子邮件。萨达姆倒台后，萨尔曼从英国返乡，和他人 共同创办了一家叫《两河报》的新报纸。在不久前在巴林召开的阿拉伯海湾合作委员会会议上，记者与他相识。小伙子十分精 神，文笔犀利而老到，与他的年龄颇不相称。

　　萨尔曼说，现在选举成了伊拉克压倒一切的大事；选举是一道坎，坎那边是伊拉克人民渴望的民主和自由；现在局势 很乱，但相信这只是暂时的。客观地说，乱局干扰了选情，一些选民会出于安全考虑而呆在家里；相比而言，海外伊拉克人的 参选比例更高。

　　据介绍，目前旅居海外的伊拉克人约有400万，其中符合参选条件的有100万左右。伊侨人数最多的叙利亚、约 旦、澳大利亚等14个国家这次都设立了投票中心，登记日期为本月17至23日，投票时间则是28至30日。

　　几个月前，记者到卡塔尔出差，在阿拉伯国家影响很广的卡塔尔《东方报》记者伍萨麦告诉我，他对大选充满了信心 和希望。当时伍萨麦还不知道海外伊拉克人可不可以参加投票，但表示真希望自己也能投上一票，而且在卡塔尔的许多同胞也 都有类似想法。

　　笔者本想与伍萨麦联系，可惜已经找不到他的email地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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