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官为何难“进步”？
文/田文
在某乡工作那会，遇到县委书记下来，这可是件大事儿。乡党委书记汇报工作，县委书记静听。作为瓜果之乡，处在大夏天的，请书记品尝一下本乡的西瓜自然在情理之中。
记得是乡党委副书记亲自上阵，切好西瓜，盛放果盘，恭谨端上。县委书记默默拿起一片西瓜吃起来，一声未吭。乡党委书记脸上有些挂不住，停止了汇报说，M书记，这是我们乡上的党委副书记LJC同志。县委书记这才正眼看了看乡党委副书记LJC，“喔”了一声，再站起说了声“你好”，握了握手。握完手，坐下如初。
此事对年轻公务员颇有震撼。LJC副书记在我们心目中，地位颇高，印象颇佳。乡上书记、乡长常开会、出差在外，很多日常工作都是副书记在主持。副书记秉性正直，却待人随和，不为难人，摆弄果盘也自己上阵，没有安排年轻人。但万万料不到的是，县委书记不认识LJC副书记。LJC副书记工作20多年，副科10多年，县委书记在本县也有几年了，但就是不认识他。原来“进步”的要害，就是个关键岗位的点对点(P2P)。LJC副书记能力有，人品有，对不上点，副职就一直副下去了。
就我在党政机关的工作体会，日常工作开不开心，很大程度上是个与直接领导P2P的问题。有的领导就让人难以共事。小事、小病唯恐他人不知，下属孝敬理所固然，绝无回敬。命令下属起草文件，动辄必达十数页，自己删掉一半，以示己高。开会训话，则是文革革命小将遗风。下属苦不堪言，怎奈职务固定P2P，绕不过去。
以我熟悉的某省厅机关为例。LK处长对下属教导有方，在出差前，择机谆谆嘱托，小H啊，你这次要到××去，那里特产的蜂蜜不错。某天小H再外出时，则换成橄榄油、苁蓉、枸杞之类。本省特产丰富，但恐伺候不周。LK还能因材施教，对小Z则是，小Z啊，周末了，你要去哪些好吃好玩的地方啊？
LM领导更绝，也不知家里是否缺茶几，将办公室的茶几搬了回家。清产核资时，看不惯的人抖落了出来。要么赔物，要么赔钱。LM一点也不尴尬，叫下属小P将茶几搬回办公室，然后从容地说，这是小P搬到我家的，我还一直以为是小P的茶几。小P听罢，那情景，就差没有喷出一口血来。单位弱势，偶有企业奉上薄礼。临近端午，某企业献来些粽子票。企业有分寸，LM是领导，一人三张，其余人员，一人一张。票到LM手中，LM对下属一言不发，来了个照单全收。事后，还是企业觉察出来的。P2P关系基本就决定了下层公务员能不能感受到组织的温暖。
共事开心者，如W处长。W处长脾气温和，待人宽厚，体恤下情。处内人员有疾病者，W处长总是第一时间温情探视，悉心关怀。自己生病时，从不外传，生怕惊扰他人。事后方知，处长已忍疾多日。以往，节假日有福利，单位并不阔绰，福利止于米面粮油之类。此类福利，对年轻公务员来说可能还是件苦差事。因为通常处里资历浅的，要负责将福利送往处内其他人员家中。比如省内某地盛产优质土豆，几十斤以至更重，这一袋袋的土豆，要分送几家，来来回回，确实够折腾的。有的处长还把这当作对自己表忠心的考验，让年轻人自掏腰包打车送。年轻人心里骂骂咧咧，想直接扔掉，却扛了一袋又一袋。还好，八项规定后，这个基本没有了。此类小事，一般处长不以为意，认为理所当然。W处长却细致体贴，从不为难年轻人，自己动手。机关中，迁怒下属是常事，中层领导多有上头受气而转移压迫者，时不时怒火烧向年轻人。数年间，却从未闻W处长飙过一句脏话，从未见其颐指气使的派头。然而，在官场上，W处长并不如意。处级二十多年，入选储备人才库十多年，却难再更上层楼。对此，W处长从未有一句怨言。公事从未懈怠，热情一如既往。旁人多有鸣不平者，W处长淡然一笑，示意打住。
P2P，为何好人总难对上点？现实中，不少公务员一直在选择让步和忍耐、和解和宽容。你说，这称得上是一种难得的品质吗？对不起，这类问题也许该去问大神，我个人实在是没能力回答！
（作者为省直机关公务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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