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多天来,马航MH370航班154名同胞、239名机上人员的命运始终紧抓着全国人的心;然而,时至今日,无论我们如何悲恸,无论情节有多少不清楚,飞机失事、无人生还的悲剧已经是不可改变的既成事实,能做的是继续搜索残骸、向马方继续交涉索取相关信息和料理后事。感情不能压倒事实和理智;在这个过程中,从遇难者家属、社会舆论到政府,我们需要遵守文明社会基本规范,需要表现出大国风范;若有与此背道而驰的非理性言行,即使名之曰“维权”,也于事无补,其效果反而可能事与愿违,甚至损害国家利益全局,让全体国人埋单。
首先,马来西亚政府在处理此次危机中的表现相当拙劣,令包括我在内的许多人大跌眼镜;但我们也需要理解,这或许是整个亚洲民航史上最离奇、最重大的客机失联事件,遭遇这种前所未有的危机时,作为一个发展中国家的马来西亚政府一时表现得手足无措,动辄得咎,确有可以理解之处。
其次,遇难者家属迫切希望尽快得知亲人确凿下落的心情可以理解,但我们需要明白,间接获得的数据需要经过技术队伍的计算方才能够得出结论,搜集飞机残骸需要时间精力更多。即使发生在陆上的飞机失事也往往需要相当时间才能搜集齐全残骸和黑匣子,海上飞机失事难度更大,需要时间更多,何况这架飞机按马来西亚政府所说最终坠毁的南印度洋不仅波涛汹涌、水深数千米,且罕有固定民航和班轮途经。国际民航史上不乏飞机失事后花费数年时间搜索方才发现残骸的案例,我们固然要向最好的方向努力,但也需要做好花费很长时间的打算。
我相信马来西亚和其它相关国家确实有些信息和证据没有公开,但我们也需要理解,由于搜救飞机的许多证据涉及一国军事能力和国防机密,要求一个独立主权国家公布所有这些要害信息,是不合适也办不到的,尤其是向公众公开。强人所难往往会使得事情更加难办,现实的做法是通过政府间渠道,以承诺不向公众及第三国泄露为条件,最大限度地获得敏感信息,我们要相信政府会尽力维护本国国民的权益,也没有理由认为政府会在这种事情上不尽力。
在这场离奇的事件中,在分析和搜救的过程中,任何可能都不能排除,包括马来西亚政府方面出于不良动机而蓄意隐瞒本可公开的信息,不排除马来西亚或别国政府内部存在无良冷血之辈,不排除机组人员中存在拿两百多条生命做赌注的极端分子。但我们的舆论不应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就指责马方故意隐瞒信息等等,也不宜鼓励乘客家属这样做,尽管可以适度包容他们这样做。如果这样做了而且言行都比较激烈,但最后获得证据表明马方并无主观错误呢?如果出现这种情况,中国乘客在国际航空界将获得怎样的名声?航空公司又会采取怎样的对策?……这些代价会让全体中国乘客共同承受,搞得不好,完全可能出现中国乘客乘坐外国航空公司航班都要额外签署免责协议的局面,倘若到了这种地步,为了避免在市场竞争中陷入先天劣势,恐怕内资航空公司也不得不跟进。这样的局面,我想不会是所有具备正常理智的中国人、包括失联客机乘客家属所乐见,我们本来有理,没有必要自己往无理的方向跑。
不管是通过政府途径交涉,还是民间诉讼,我们还是要用证据说话,按法律行事,不要靠“闹”,更不要采取攻击性的非理性行为。须知我们是一个泱泱大国,我们的政府对此高度重视,我们为此不仅开展了高密度的外交交涉,而且出动了史上最庞大海上救援队伍,包括海警3411、南海救101、南海救115、井冈山号两栖船坞登陆舰、绵阳号导弹护卫舰、海口号导弹驱逐舰、昆仑山号两栖船坞登陆舰、千岛湖号军舰、长春号导弹驱逐舰、常州号导弹护卫舰、巢湖号综合补给舰等10多艘舰船,搭载多架直升机、上千海军陆战队、数十名专业潜水员、完整医护队伍,还为此调动了30颗卫星,其中调整轨道的卫星10颗,在世界救援史上堪称史无前例。即使有这样那样的怀疑,既然国家投入了这么大的力量,为什么不能耐心一点等他们找到残骸、拿到证据呢?任何个人、任何国家都不应该如同泼皮牛二一般行事,我们这样的泱泱大国更不宜如此。
面对马航失联客机悲剧,马来西亚社会并没有推卸责任,他们整个社会为此表现出了应有的悲哀和耻辱观,他们的国民、媒体、学者在公开批评本国政府在处理此事中的混乱失当;他们的舆论没有声称那只是个别人的所为,不能代表马来西亚国家和马来西亚国民;他们没有反骂外界的抨击、压力;他们没有……在这种情况下,我们民间对马来西亚的抨击和抵制行动是否该讲些分寸、避免伤害占大多数的无辜马来西亚人呢?何况在这个国家的2833万人口中(马统计局2010年),有24.6%是我们血浓于水的骨肉同胞,是在海外奋斗保存中华文化、建立了海外唯一从幼儿园到大学全套华文教育体系的炎黄子孙,我们是否也该顾及到他们呢?
失联飞机乘客家属的痛苦,我们全国人民感同身受;但大家也该牢记,任何时候,遭遇不幸都不是践踏社会规范乃至为非作歹的理由。我们可以理解、包容当事家属的感情宣泄,只要不违反社会规范;但希望我们的有话语权力者弘扬理性、自律和守法,而不是煽动制造非理性、放肆和践踏法律道德,不要把践踏法律、道德当作要维护的权利。这是人类社会基本礼仪和行为规范,并不需要很高学历、很高知识水平才能具备。
在感情迸发、情绪激昂的时候,说这些话或许显得不合时宜,很有可能会招来无数“板砖”;但我坚信理智才符合个人、机构和国家长久的利益,坚信我的民族是一个高度文明高度理性的民族,我坚信我的国家是一个高度文明的国家,相信我国政府是一个有能力维持秩序、作出冷静客观理性决策的政府,希望我们处理此事的言行有理有利有节。
(2014.3.26,仅代表个人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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