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存权,是人类最基本的权利,我们以前面对国际社会对中国人权状况的指责,一直说,对于发展中的中国来说,生存权是最重要的,那意思是说解决人口大国的温饱问题最优先。
本文说的生存权,则稍进了一步,是指不慢性“被自杀”的权利,即环境不被严重毒化的权利,水源不含毒质,空气不含毒素,土壤不含大量有毒重金属。当然,这两个问题,有时是密切相关的:如果水土被污染到不能产粮种果不能养鱼捉虾,当地人的温饱必然也遇到了危机。
这种基于环境生态的生存权,比起我们近年叫的“五大文明”之一的“生态文明”——“望得见山,看得见水,记得住乡愁”,是最低级的需求,远远达不到“美丽中国”审美和精神滋养层面,却也是最基本的要求。“美丽中国”,不是空中楼阁,严重污染乃至毒化的家园,不适宜于人居,哪还有什么“生态文明”可言?
保护我们的生存环境,对得起开辟和守卫这片山河的祖宗,不造“断子绝孙”的罪孽,靠什么?
诚如4月23日《南方都市报》的社论《为公益诉讼开闸是新环保法的历史使命》所揭示的,4月22日,“十二届全国人大常委会分组审议环境保护法修订草案,相对前几次审议,此次四审稿有着诸多亮点,其中在加强政府执法和民众维权两个方面尤为明显。”
在加强执法权威的同时,防止环保“执法腐败”,监督和制约执法者迫在眉睫。民间开展维权,则有赖于立法层面的开闸。此次环保法修订备受关注的焦点之一,就是对公益诉讼主体资格的相关规定:依法在设区的市级以上人民政府民政部门登记,专门从事环境保护公益活动连续五年以上且信誉良好的社会组织,相比此前,此番规定显然有所放宽。这自然是值得赞赏的一定进步。
然而,在我看来,为公益诉讼开闸固然很重要,给环境保护直接的利益攸关人赋权,支持他们正大光明地与损害他们的生存环境者博弈,“保家卫土”,则更为重要。——我这是“未得陇,又望蜀”吗?
我这样想,一是基于当今中国的基本政治经济理念;二是基于严酷的现实治理困境。
就第一点而言:改革开放以来,在经济上中国坚持市场取向,那就是对精英主导的计划经济的否定,对人们自求多福的理性和能力的承认;在政治上,我们一直讲人民当家作主。不论政治还是经济,都如国际歌所唱“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要创造人类的幸福,全靠我们自己”!中国俗话叫“求人不如求自己”,不能依赖老板讲良心不损害环境,也不能只依赖政府监管而相信官员不会被老板腐蚀,更不能指望侠义之士出头来为众人打抱不平。
就第二点而言,在我看来,台湾的“反核四”之类属于环境安全的“远虑”,民众应该有知情权、有发言权和参与权,但在中国大陆更多的是摆在面前、已经严重影响民众生活乃至生命安全的环境损害问题如何解决?
严重影响生活的,比如《南方周末》4月24日报道的“31年前,引滦入津工程解决了天津严重的水荒”,一直拖到如今,“这项工程的生态补偿却成了难题”,水源供应地人民的生计困苦。“全国一盘棋”这样的大道理可以动员于一时,不提供公平公正的解决方案,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更浩大的南水北调工程,更是如此。凭什么要江汉平原的人们毁掉世代居住的家园,以单方面的牺牲“支援”北方?一单单做生意要平等互利,涉及世代利害的环境利益输送,岂能让利益相关人置身事外,听凭他人作主?略知中外历史和风俗史的人都知道,不少战争和械斗都是由争夺水源引起的。只缘水源关乎人们基本的生存条件。
国家环境保护部和国土资源部4月17日联合发布的全国土壤污染状况公报说,全国“重污染企业及周边土壤超标点位达36.3%”,“固体废物集中处理处置场地土壤超标点位21.3%”,这是多么触目惊心!其实,对于生活在那些严重污染企业周边的人群来说,每天排放的废气、废水、废渣,他们早就忍受够了,甚至出现了不少“癌症村”。他们不是麻木,而是有苦无处诉,有冤无处伸。
据4月25日《南方都市报》“网眼”报道,“湖南临澧污染企业成公安局重点保护单位”。根据网友描述,这家企业全名临澧县富达养殖专业合作社,成立于2008年10月。猪场的消毒水和其他废水未经过任何处理直接排放出来,导致下游的水塘、农田遭遇污染,“数百亩粮田几乎无法耕种,就连邻近水库的鱼苗也难逃厄运”。帖子透露,当地环保部门曾多次给该养殖场下达《环境违法行为改正通知书》,但没有任何作用。临澧县公安局长毛世秋接受新华网采访时证实,这家确实曾挂有“临澧县公安局重点企业保护单位”门牌,但并没有通过任何一级公安部门的许可……
这个例子再清楚不过地展现了一些地方政府有关部门对污染企业的袒护态度,所谓“执法”不过是道士的令牌。这不过是一家养猪场,如果是当地“纳税大户”呢,那就更加肆无忌惮了。
我们要问的是,诸如此例中被污染到粮田无法耕种、水库无法养鱼的公民,他们表达过自己的抗议吗?他们是怎样抗议的?他们的抗议受到了怎样的对待?
环保局的人下个改正通知书就走了,公安可以假装不知道被“盗用”名义。假如当地的公民依法有权阻止企业明摆着的排污,这家企业怎么可能害人达6年之久?
我相信,法律规定警察必须站在环境维权的农民一边,至少是不为污染企业做保镖,它们是不可能狐假虎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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