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城市游民的末路人生

2014年06月06日09:42  新闻专栏  作者:单士兵  

  前两天,在浙江嘉兴,一名10个月大的男婴小翔被盗走后残忍虐杀。随后,嫌犯王文连被抓,对杀人抛尸犯罪事实供认不讳。

  到底有多大的仇,到底有多狠的心,才会制造出这种人性不堪忍受的极恶呢?所有目光都聚焦到杀人者王文连的身上。

  王文连,45岁个头1.6米左右,体型偏瘦,未婚,没女朋友,内向、孤僻、不合群、暴脾气。6月1日,他从一家火锅店结清工资离职,没找到新工作,依旧住在火锅店给员工租的公寓内,还经常来店里转悠。6月3日下午,他抱走火锅店老板娘弟弟的儿子小翔,以手掐、石块砸等手段进行杀害。

  据王文连交代,他是因为平时受到店主和同事的排挤和愚弄,心存怨恨,伺机报复。专业心理人士分析,王文连可能存在人格分裂、偏执型人格、反社会性人格障碍。

  我认为,王文连展示的,其实是当代城市游民的一种末路人生。这种末路人生,是指进城务工人员成为城市游民后,遭遇人生困境与精神危机,最终没有得到外力救济和自我救赎,在堕落中无法自拔。

  “游民”的概念,在王学泰《游民文化与中国社会》一书中有过阐述,大抵是指脱离了当时社会秩序(主要是宗法秩序)的人们,特点就在于“游”。王学泰说,“游民是导致社会无序性激增的恶性肿瘤,是社会无序化和社会制度腐败的产物;反过来它又进一步加速社会的腐化与无序,两者是互动的。”

  王文连的人生状态,就是是游动的,不固定的、边缘化的人生。像他这样走向人性堕落,有过太多例子,众所周知的老舍笔下“骆驼祥子”,就是一个典型。

  祥子在进城以后,经历过烈日和暴雨下的悲惨,虎妞的引诱,满足了他身体一时的欲望,但没让他拥有内心真正想要的家。他也有过对尊严、自由、理想的守护,但最终都被剥夺了。甚至,连又老又丑又凶悍的虎妞,也在以嘲弄的方式把他推进了人性的堕落地带。最后,游民祥子变成一个阴狠狡猾、无耻麻木、自暴自弃的人,过着吃喝嫖赌的堕落人生,让作家感叹“不知何时何地会埋起他自己来,埋起这堕落的,自私的,不幸的,社会病胎里的产儿,个人主义的末路鬼!”

  在中国,“进城”,注定是城乡二元社会的长期现象;“游民”,也注定是中国城市化进程中一个庞大的群体;如何防止进城的游民走向人性堕落,也注定是中国社会治理必须面对问题。盗婴杀人者王文连,也在展示当代城市游民一种极致的个人主义的末路人生,应该催发人们进行时代反思。

  不能仅仅盯住王文连身上的恶,他的确存在孤僻、偷懒、爱打牌、会骂人,乱发脾气等恶习。但是,也必须承认,一个人身上的人性恶,有时可能来自于另一个人的传染。比如,对于这个45岁单身老男人,店里同事总是开玩笑叫他“童子鸡”,谁敢说,这就不是一种尊严的伤害呢?尽管受害者及其家人值得悲悯与同情,但一滴水也应该知道对洪灾负责。生活中,我们必须警惕自己是否在以“庸常的恶”助推别人走向人性堕落。

  当然,更应该反思的,还是在现在如何铺建一条让城市游民通往现代化的道路。学者李慎之就说:“一百年来,或者说有史以来,中国只有到了现在才第一次有了认真开始现代化的机会,也第一次有了真正消化游民的机会,然而由于人口的压力,游民依然存在,游民意识根深柢固,源远流长,也仍然存在,我们现代化的道路就非通过这个地雷阵不可。”

  遗憾的是,进城务工人员沦为城市游民,失去公共救济和自我救赎,仍然是一种普遍的现实存在。比看到王文连的性格缺陷和人格障碍更重要的,是更应关注“进城”语境下的游民生存环境。王文连不断面临失业,过着居无定所的生活,无法享受城市原著民拥有的各种生活保障,处于临时化的被管理甚至被清理状态,而且,在生存危机的背后,还存在更为可怕的精神危机。这一切,都给城市人的公共生活埋下可怕的地雷。

  一个当代城市游民的末路人生,就是一个巨大的警示符号。所以,在今天,不让城市游民陷于物质和精神的双重危机,避免这个群体人性发生异变,冲决关于良善的基本信仰,迫切需要在城市化的道路上,通过制度改革和文化疗治来进行彻底解决。

  (声明:本文仅代表作者观点,不代表新浪网立场。)

文章关键词: 游民 王文连 进城务工人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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