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拉克:鲁难未已 谁是不死的庆父

2014年08月19日09:46  新闻专栏  作者:陶短房  

  在硬顶3天后,被自己的选举联盟——什叶派多个政党组成的伊拉克全国联盟(INA)放弃提名的伊拉克总理马利基8月14日宣布不再谋求连任,转而支持INA提名的新候选人、议会副议长阿巴迪。

  由于马利基此前表现出“不惜一战”也要保住总理地位的姿态,而他虽然在什叶派同盟者中支持率下降,本身所属政党——法治国家联盟(SLB)中仍有不少铁杆支持者(辞职当天还有支持者在巴格达“绿区”示威打气),人们曾担心伊拉克此番政治危机,会导致1990年“组阁难产”的一幕重演,而此番的政治形势,又因极端组织“伊拉克及黎凡特伊斯兰国(ISIS)”盘踞伊拉克西北方,并不断威胁什叶派、库尔德人控制区,而变得极度敏感、脆弱,政治僵局的持续恐导致更严重后果,如今总算可以松一口气。

  让原本贪恋权位的马利基言退并不容易,其中起到关键作用的,一是美国方面施压,二是国内政治平衡的微妙变化。

  从6月ISIS一度进逼巴格达起,奥巴马政府就对马利基政府的求援呼吁装聋作哑,并转而越来越清晰地释放出“马利基政府应对ISIS坐大负责”的信号,不断施压要马利基下台。正如一些分析家所言,尽管马利基大体亲美,但双方合作多年龃龉不断,加上ISIS的异军突起令当初主张撤军、认为伊拉克局势“已经稳定”的奥巴马进退两难,十分尴尬,既不能轻言回师(等于承认自己当初撤错了),也不能撒手不管(万一局面更糟美国颜面何存),将马利基说成应对伊拉克危机负责的人,说成造成伊拉克鲁难未已的“庆父”,至少可以避免让奥巴马本人在共和党和选民面前扮演同样的角色。

  第一个公开说出“马利基必须为危机负责”的,是库尔德自治区主席巴尔扎尼,当时ISIS的兵锋直指什叶派控制区和巴格达,身处“敌后”的库尔德自治区反倒成为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一方,巴尔扎尼此说,一方面幸灾乐祸,另一方面则希望借机扩大自治权、向梦寐以求的“高度自治”甚至独立迈进一步。

  伊拉克后萨达姆时代的政治惯例,是由库尔德人出任权力不大的总统,人口最多的什叶派出任实际主持政府的总理,前“执政派系”逊尼派出任议长,对此安排,从奥斯曼行省时代起就一直自名为“伊拉克当然统治者”的逊尼派自然不满,ISIS崛起时许多逊尼派部落一度倒戈归附,也的确存了“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的报复心态,马利基下台对他们而言,自然是一个受欢迎的结果。

  对什叶派而言,保住总理职位、保住什叶派对巴格达政权的支配地位,同时挡住ISIS攻势保住什叶派地盘,是比由谁当总理更重要的事。如果马利基继续恋栈,一旦ISIS的攻势重新瞄准什叶派地区,缺少外界援助、盟友又不断拆台的巴格达政权势必更加艰难。正因如此,伊拉克什叶派大阿亚图拉阿里。西斯塔尼才开口要求组织“能干的政府”,对于什叶派而言,这种来自“圣城卡尔巴拉”的声音,在关键时刻所能起到的影响力,是不言而喻的。

  一言以蔽之,在鲁难未已之际,各方出于“止损”的共同思路,各怀心思地将马利基当作“庆父”加以问责。

  然而马利基并非真正的“庆父”,他的下台也不会平息伊拉克的“鲁难”。

  尽管联合国、欧美和国际社会纷纷对新政府表示支持,以“不下台就切断援助”相要挟的美国等也转趋积极,美军不但继续空袭ISIS目标,还绕过巴格达当局,直接向库尔德自治区提供武器,欧盟各国也开始讨论如何增加援助,法国外长法比尤斯甚至对自己的欧洲同僚“不顾被困雅兹迪派生死仍按部就班度假”公开表示不满。

  但美国“派遣地面部队打通辛贾尔山区人道救援通道”的说法来得急去得也快,尽管参联会成员威廉。梅维尔中将承认,单纯空袭可以迟滞、但无法完全遏止ISIS在埃尔比勒省的攻势,更不用说在伊拉克和叙利亚其它地方,但国务卿克里已再三人们对美军重返伊拉克地面站战场的顾虑,称那“绝不会出现”。至于欧洲,法国固然摆出相对积极姿态,美国的老搭档英国却显得意兴阑珊,15日的紧急外长会议也只能在提供人道救援方面达成共识,而无法在扩大军事援助方面统一立场。很显然,这样的举措,是不可能根除ISIS这个伊拉克乱局更大“庆父”的。

  然而仅就伊拉克及其周边地缘政治而言,最大的“庆父”只怕还算不到ISIS头上,某种程度上,他们的力量和威胁被高估了,事实上他们回归伊拉克和在叙利亚受挫有关,而转攻库尔德自治区,在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此前南下什叶派地区受阻。

  如前所述,巴尔扎尼之所以亲美、之所以率先向马利基发难,存的并非强化巴格达政府权威、加强伊拉克统一和领土完整的心思,而是恰好相反,只不过幸灾乐祸声未绝,ISIS南下遇阻后竟还攻库尔德人,让局势变得更加微妙。在此混乱之际,美国等绕开巴格达,直接向库尔德人提供武器和援助,一旦ISIS退潮,这些武器、援助对这个地跨中东数国、几十年来梦寐以求建国的“世界人口最多的无祖国民族”,会起到怎样的效果?一旦库尔德问题发酵,又会在这一地区产生怎样的连锁反应?

  如前所述,后萨达姆时代的政治平衡,是建立在基于教派、民族的分权基础上,这个平衡原本就是脆弱的,产生的也注定只能是弱势政府。此次美国等国际力量将马利基当“庆父”逼之下台,是希望借此安抚备受失落的逊尼派,希望通过一定程度的让权拉住他们,不让他们倒向ISIS。

  然而对于曾经的“当然统治者”而言,让权让到怎样地步,逊尼派才会真正满足?如果他们满足了,人口最多、好不容易熬到“当家作主”的什叶派,又岂会善罢甘休?

  更棘手的是,ISIS是国际性恐怖组织,一旦在伊拉克遇阻,他们多半会重施故技,躲回叙利亚境内,届时美国将如何措置?放任自流势必养痈遗患,越境轰炸则等于武装介入此前一再避免介入的叙利亚战局,无论作何选择,都可能造成巨大的后患。

  很显然,地缘政治平衡的复杂化,才是可能导致“鲁难”持久、蔓延的最大“庆父”。

  (声明:本文仅代表作者观点,不代表新浪网立场。)

文章关键词: 伊拉克 ISIS 国际性恐怖组织 马利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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