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宾:李雷(雷佳实验学校校长)
主持:朱煦
责编:王玲
主持人:听众朋友好,欢迎您收听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午间一小时》节目,我是主持人朱煦。今天的节目我将带您走近一位老师,本来他是在北京一所著名的重点中学工作,但是一年前他毅然离开了北京,在塞外草原创办了一所私立学校,在那里,他用自己的办学理念,课程设置和教学方法去教育和影响孩子,不仅使很多原本厌学的孩子爱学习了,而且他还教会了孩子怎样用心灵去看待世界。他叫李雷,今年45岁,几天前他刚刚从内蒙回到北京,此刻他就坐在我的身边。李老师,你好。
李:你好,听众朋友好。
(音板:李雷,45岁,1974年高中毕业后到河北邯郸农村插队,当过民办教师。1979年考入北京师范大学中文系,毕业后曾担任过中学老师,也有过下海经商的体验。1999年8月至2000年7月,参加北京团市委组织的扶贫支教活动,到内蒙古固阳县顺西中学任副校长。2001年被团中央授予全国百名优秀志愿者称号。去年9月,李雷毅然辞去北大附中高三语文教师工作,到内蒙古固阳县创办了一所私立学校——雷佳实验学校。那么,是什么原因促使李雷到贫困的塞外农村去办学?他有着怎样不同寻常的教育理念?他又进行了哪些有益的探索?请您收听今天的《午间一小时》——《我的快乐在孩子们中间》。)
朱:今天谈话一开始,我就想问问李老师,您是老师吗?
李:私下的我更喜欢用“导师”这个词。不是带研究生,是我对自己的要求和定位,我不想把它一般化了,我想定位在导师,这样有一种责任感,如履薄冰,你是引导着这帮孩子,一辈子就照你说的这句话一步步走下去。
朱:幸亏你解释了,不然以后没人敢当导师了。1983年毕业的您一晃就是18年过去了,加上您插队就是20多年,44岁的人按说是特别稳当,拉家带口,想什么事都要瞻前顾后,您怎么说丢下就丢下,还是去的内蒙?
李:往深里说我对自己有一个定位,我是彻底的民粹主义者和无可救药的浪漫主义者。民粹主义就是以天下为己任,有一种东西在拽着你,不是一般的功名利禄的吸引力了,是发自内心的,觉得不能不管。当四十几岁坐下来再想那几个哲学问题就出来了,我是谁?我从哪儿来?我要到哪儿去?我要干什么?从教育这个行当来说,它有一个流程,你不想好了,可能这个流程就干不下来。当时就想是不是这样的定位比较好,就是从农村教育这个点做起。前几天我看崔健有句话说得特别好,这个事要不难也轮不到我去干。
朱:说到办学,大家很自然的要问,李雷要办什么学校呢?在内蒙,条件肯定会相对差一点,那您会有什么作为?
李:我想我的作为就是在这上面,因为我提出一个观点,叫贫困教育。就是按照一般的观点看,这个学校没有什么硬件,时间也不长,生源也不行,但实际我们大批的学校都有这样的问题,包括普通的学校也是这样,有没有柳暗花明的办法?或者我所以选择那样天高水远的地方,实际是把实验做得更极端,到最后我这个实验不管是成功还是怎么样,你最后不能说你这个条件我比不了,我什么条件都没有,在这样的条件下我做成了,哪怕是个局部的成功,大家才有兴趣研究。因为来我这儿的学生,很多都是被学校宣布为想吃什么就吃点什么的人,几乎是被废掉了。
朱:那您是不是特别轻松?
李:特别沉重,沉重到什么地步?我就在想这半个学期我怎么能把他弄成一流学生?因为人家的期待值就在那儿,人家说交了几百块钱给你,最后你要让我见着东西啊。对我来说,这才是真正的极端,他在出口那儿等着你呢,不管这儿进去的是什么原料,他那头要出一个光彩夺目的东西。
朱:我相信也会有很多人感觉到您在这样的基础上,想在出口那儿拿出一流的产品,这中间显得太跳跃了,有没有口出狂言之嫌?
李:大家都被逼到这个坎上了。去年这个时候,当地办学条件的限制,有一部分小学生当地的中学都容纳不下,在这样的情况下,你如果不去别的地方花高价上学怎么办呢?就来我这儿,而且这些学生确实像我说的那种情况。
朱:人家说对付着吧,反正有这样的学校总比没学校强,就当是给李雷看着。
李:对,就是这么回事,看着看着,看了一个月以后发现不光是看孩子,以后还能看出点模样来。比如原来回家就看电视,或者横躺竖卧的。一个月以后胡乱吃了两碗饭,拿着书包赶快冲到学校去自习。为什么呢?学校生活对他来说是有色彩的事情。两个月以后变得比较懂事,中规中矩。
朱:三个月以后呢?
李:就可以达到自动化操作了,比如我们要搞一个圣诞节或者新年晚会的时候,自己就去排练,去张罗了,他知道我希望他去做什么,他知道什么做了会有成就感。
朱:到了第一学期结束的时候,你们也要例行的进行期末考试了。
李:对,包括期中考试、期末考试都有。
朱:您最后也会给他们发成绩报告单?
李:对,而且我们的成绩报告单比别的学校还多,一个月一次,我们和学生家长签了一个协议,每个月都要向家长报告成绩,当然报告成绩不光是分数,我们有一个分数段,ABCDE,每个月他的进步情况如何,都会有一个报告。
(音板:在李雷看来,农村教育很大程度上存在着所学非所用的问题,孩子们书没读好,地也不会种了,他们凭着不劳动的特权维持某种优越感,而这种农村教育直接威胁到了孩子们的生存。正是为了要帮孩子改变这种不公平的贫困状态,李雷与妻子一同到偏远的固阳办学校,他们要在那里开垦一块实验田,种下自己的希望与理想。请继续收听《午间一小时》今天的话题《我的快乐在孩子们中间》。)
朱:听说您关于这所学校的办学宗旨是要把孩子培养成什么人,有几个像什么一样?
李:具体说就是像德国人那样健壮,像美国人那样自信,像日本人那样精明,像韩国人那样自尊,实际提出四个指标吧。
朱:当您提出这“四个像”的时候,为什么没有第五个,像中国人一样?
李:我们自己对自己的传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你就是中国人,就是龙的传人,但是师夷之所长,不是说张嘴就来,说完就能学过来,需要一个过程。我觉得这里面有一个导向的问题,有些东西像血脉一样,会流传的,有些东西你要非常自觉地追求它,才能学到点皮毛。我希望我们能像老话说的“自立于世界民族之林”,这个“自立”我不希望比别人矮,我希望跟别人一般高,我希望像强手学习,从他们身上拿出火种教给我们的学生,教给我们的孩子。
朱:是不是意味着在这样四个方面,我们的的确确存在不少的问题?
李:的确是这样,第一个体格的问题,我在固阳的学校里,搞过远足旅行,从四年级到初一全都跟着走,一走差不多一天,走到最后像活猴一样的孩子都瘫了,但我一点不心痛,要带着他们走,为什么?我觉得就走这一次,就让他们知道路是怎么走出来的。当然你说这个事情由于各种各样的考虑很多学校不搞,他怕出事,怕担责任,把他圈到教室,圈到学校里,他是活的生命,他是正在成长的生命,你用一个四、五十岁的心态压抑十五、六岁的心态,结果必然逆反,甚至出现更恶劣的情况,那就不是学校所能容纳的问题,是法律所要审理的问题。我觉得我这个走不是简单的体格问题,毛泽东讲体育是载知识之车,而寓道德之舍也。道德之车呀,我让他们走,把这两个东西都带上。
朱:车不好,拿什么来装呢?
李:对,就是这个意思。
朱:但是你毕竟是立足于中国的农村,而且是相对贫穷的农村。已经是很贫穷、很落后了,你又有这么大的志向,所以我接下来就想问您一个特别大的问题,您觉得您所实验的,或者实践的教育,如果我们把它放到农村来谈,那么,您是不是用您的行为在诠释着中国的农村教育?
李:我不敢从理论上这么定位,但是我觉得中国的农村教育有一点,从人才的培养上说,取之于农村,用之于农村,而不是取之农村,榨干了农村,就不管农村了。这是一个根本点。虽然现在有些不得已的情况是这么进行的,但是我觉得作为教育的设计和实施,不能这么被迫的迁就它了,反正我千里迢迢到农村去,就为了到那儿弄几个学生到北京上大学?我觉得这个意义太微不足道了。
朱:而且那样您也不会去了。
李:没必要啊。
朱:但毕竟这是非常大的课题,如果我们用研究的眼光把它具体化,首先就要解决教育,我们一直谈教育,我们有对教育很多的解释,但是作为学校教育,特别是中小学教育来讲,知识教育重要还是观念教育重要?
李:从我做的事情,我可能要提出另外一种概念,就是生活教育或者叫生存教育。一个人的社会化或者被社会接纳和认可,要通过教育,但实际我在那儿看到的情况是:孩子们在这个过程中所获甚少,或者说这个过程最后的出口和他们的生活道路相距甚远,实际他们是被抛弃的过程,就是没你什么事,你跟着走了半天发现这个事儿和你没什么关系,为什么呢?因为他发现最后的出口太小了,你想我们这个地方,高中四、五百学生,考完了多少人能上线呢?四、五十人,那些学生实际是陪太子读书,读了三年,而且是什么状态下读书呢?早上6:30到晚上9:30,剥夺了乐趣,没有书看,就是做题,早自习就是两节课,上午又是四节课,下午又是三节课,晚上还有三节课。
朱:但您说的生活教育我觉得对现在的教育是一种颠覆性的。
李:我觉得我说的事情首先考虑到我们面临的社会现实,我们面临的社会现实就是那样: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市场经济给每个人的生存发展提供了各种各样的选择和可能,他就有可能提供每个人的个性化的发展,如果学校的教育过程和这个现实背道而驰,就是非常大的浪费。我不想在观念上颠覆谁,而是想恢复教育的天性,就是让人变得更幸福,更自由,更快乐,我觉得这是教育的一个根本问题。但是现在往这个根本问题上想的人太少了,想的时间太少了,只顾埋头拉车了。我特别羡慕俄罗斯,他们搞过关于教育的全民大讨论,我觉得一个理性的民族应该对自己的未来有所思考,干教育的人要想这个事情,要真想这个事情,很痛切地想这个事情。
(音板:李雷认为世界上最美好的事情莫过于让知识遇到求知的心灵。但是,脱离实际的农村学校教育却剥夺了孩子们的学习兴趣,使那些本该热血沸腾的农村青年变得木然、衰老,而木然的背后很容易形成反社会情绪,会让他们更加冷漠,甚至做出危害社会的行为,这是教育工作者尤其应该思考的问题。请继续收听《午间一小时》今天的话题《我的快乐在孩子们中间》。)
朱:您刚才说了您的志向,您的思考,现在就来问问您怎么干呀?总不见得您怎么教北大附中,还怎么教他们吧?
李:在一种非常功利化的教育过程中,他不问教育对象的感受如何,比如我给你上100节课,你累不累,我不管,这都是沉甸甸的知识啊,我就要把你灌明白了。老师不问学生的感受,可以不管他的尊严,甚至还有更加极端的情况,大家都很熟悉了。我要做的事情是stop,首先你要问他的感受如何,你要把他当成一个人尊重,比如他不爱学习,你不能强制他学习,你要想他为什么不爱学习?他能不能像其他孩子一样也感受到学习的快乐?当他感受到快乐,就像吃饭觉得香的时候,吃饭才不是一种虐待,否则吃饭就是虐待。
朱:恰恰您说的这个,正是许多家长和老师攻不下来的问题,怎么让孩子爱学习?
李:非常简单,你得爱学生,所谓仁者爱人,这又是一句老话。他即使他不爱学习,他也是一个孩子,一个未成年人,享有不可剥夺的权利,你不能把他从教室里赶出去,外面站着去,违反法律。我所做的就是对我自己有所禁止,那些是我不能做的,而且我对老师有所约束,我说在我们学校有一道线,那道线你不能过,你过了我就六亲不认,而且我确实在那儿举目无亲,也不可能庇护谁,过了这条线不行,不能侵犯学生的身体,包括他的心灵,就更不可以。比如学生就坐不住,我那儿很多学生,听五分钟课都不可能,一节课他要闹好多回,怎么办呢?就有一个学生注意力保持的问题,还有一个学生自我控制的问题,那需要练习,怎么练习呢?在我学校有三大特长,就是人人会下棋,个个能倒立,班班要演戏。演戏不说了,可能很多学校都有。下棋我下五子棋,也不用棋盘,棋子,我们那儿有的是石头子儿,用树棍儿一划,坐在那儿下棋,再调皮的孩子也得坐着下,而且争强好胜之心就会使他一盘一盘地下,就练出来了。棋盘如战场,虽然很激烈,但是你得坐着呀,这就是强化训练,其乐无穷,因为他是冠军了,他赢了。高兴是一种良性的心理强化过程,这是一个方法。
朱:倒立呢?
李:这也是,他在正常的情况下手舞足蹈,不能控制,你倒立试试?啪唧,就摔伤了,所以他知道控制能使他稳如磐石,能使他有成就感,别人能控制半分钟,他能控制45秒、一分钟,他就是这方面的冠军,他非常有成就感,就是把它变成一种技能。我甚至让学生做过这样的练习,两个人天天隔着座儿说话,我说咱们做一个比赛,让他们俩面对面,距离也就是10到15公分,站着,看他们能保持多长时间不说不笑,这很难,专业演员都难以经受这样的考验,两个人面对面那么近的距离,一会儿扑哧这个乐了,一会儿扑哧那个乐了。后来一想我要创记录,从哪儿控制呢?我把方法告诉他,我说你现在要气沉丹田。这样控制,是一种技能,而不是折磨,说我道德自律,我不能玩,那么小的孩子让他受折磨干什么?不要折磨,包括学习、喜好,也是要建立良性循环,我的思想是建立良性循环,不要自我折磨。比如学英语,记单词,他怎么能爱呢?比如汉堡包,农村的孩子哪儿见过这个?我们那儿是烧饼夹肉,那怎么办?我是大厨啊,今天我们就做汉堡包,新上来的,我亲自操作,加火腿肠,加生菜,加西红柿,甚至加色拉酱。第二天早上食堂就卖汉堡包,每个人买的时候必须说一遍,你要什么?这可以用汉语说,?悄惚匦胨礹amburger,否则你在旁边听明白了你再说,而且我马上让英语老师改,你今天的课都说这个,第一层是什么,哪层是蔬菜,下面是什么,他就其乐无穷。但是这种想法基于在我们学校要讲一种道理,什么道理?就是仁者爱人,我的想法深刻的影响了我的老师,影响了我的学生。
朱:我还注意您对教育的细节非常重视。
李:对,没有细节你做不成事,说就这么着吧,怎么着啊?必须讲究可操作性。
朱:那么是教育的细节更重要还是细节的教育更重要?
李:我觉得是细节后面的灵魂更重要,比如德育工作,这是最挠头的。比如我们学校,打架是经常出现的,你和他说多少大道理都没用,为什么?他犯的错误和道理没关系,他做事的时候根本没有一个歪道理,所以你拿正道理正他,他枉都不在,你矫枉什么呢?就没有矫枉的必要了。在这种情况下,我还是把他看成孩子,这都是正常的孩子,而不是刁顽奸邪之徒。不是那样去看,所以就不是惩治的问题,也不是训斥的问题。比如两个孩子打架,打得鼻青脸肿,痛不欲生,进来找我讲道理来了。我一看这有什么道理好讲?不就是打架吗?跟小猫小狗似的,我说这样吧,我的体育器材就放我办公室里,我说排球没气了,你们把排球打起气来,这就必须一个人摁着球,一个人往里打气,而且平常他们没有这个权利,没有这个机会,所以他们特别有成就感,两个人商量,你这么着,我那么着,把气给打上了,这个问题就解决一半了。我意犹未尽,我说你们刚才说什么来着?我们打架了。我说这样吧,班里的同学都知道你们打架了,到我这儿来说理了。你们出我门就拉着手,走到班里去,什么都不用说,走到班门一看,然后回来,告诉我出什么事了。一会儿他们回来了,不出我所料,不可能出我所料,说大伙儿莫名?
(音板:为了使孩子在快乐中学习,李雷制定了独特的课程计划,比如在他设计的“名著感觉”课上,让这些连浅显读物都看不懂的孩子,读海明威、屠格涅夫的小说;他还把多年精心收藏的英文原版影碟《勇敢的心》、《阿甘正传》等放给孩子们看,而且让他们尽其所能把故事记下来,把自己的感觉写出来,目的不仅在于训练他们的中文写作能力、英文听说能力,更重要的是让孩子们在潜移默化中培养道德观与正义感。请您继续收听《午间一小时》今天的话题《我的快乐在孩子们中间》。)
朱:我一直在想,您这是学校吗?
李:我一个最根本的理念就是,我在差不多十年的下海生涯里见了很多阴暗面,灰色的东西,和这个相比,学校是一块净土,童子何辜啊?面对学生,你什么都是可以宽容的,可以接纳的,可以有话好好说的,干嘛要大动干戈呢?
朱:因此又回到大家说的“因材施教”,在这个观念上似乎所有人都是一致的。
李:但这里面有一个很大的空当,什么空当呢?很多人觉得“因材施教”得有一个前提,他是才吗?就他那样的,不是说教务处教他了,是教导处教他的问题了,就是一个大耳刮子的问题了。
朱:等于先把孩子放到一个筛子上先筛一下,掉下去的就不存在施教的问题,留下来的可能要考虑大的小的胖的瘦的。
李:所以,因材施教一定要考虑一个前提就是有教无类,或者更大的前提就是仁者爱人,他是人吗?他是人,你就得拿他当人看。
朱:在您的实践过程中,您对因材施教的具体实施有什么特点?
李:我有点像足球比赛的巡边员,我就在边上跑,我不掺乎,不去干预和制止他们的活动,但是一旦出界的时候,我就会逮住这个球。比如一个学生,也是四年级的,学习不好,突然有几天中午老上我那儿要借书,而且磨,我说他干嘛,为什么要借这个书啊?后来我跟他商量,可以有好几种办法,比如你每天到我这儿看书,因为这个书是我教学要用的,我说你上我这儿看行吗?他说不行,我说你每天中午把这个书拿着,到后操场没人的地方看,我怕别人跟他抢,他不是看书的人,拿什么东西,学生一抢,这书就撕了,再一打架我又得处理。他说不行,我得回宿舍看,我就明白了,他是要作秀,他要做给别人看。看什么?两件事情,第一,你看校长跟我多铁,你们借不出来的书我能借出来;第二,你们看,现在我能看全是字的书了,没有拼音,比课本还厚,看见没有?
朱:全是字的书了?
李:我就知道往哪儿下药了,他自己建了一个心理平台,他站在这个平台上他觉得比别人高,比别人有成就感了,不管白猫黑猫,有成就感就是好猫啊。我说好吧,特批,这本书就可以拿给你看了,但是每天晚上得拿回来给我看看还是那么多篇吗?别扯没了。而且由他这个事情我就出来一个举措,我说从现在开始,每周开一个读书报告会,你给大家介绍我最近刚读的一本新书,我给他的平台又起了一截,我让他露一大脸,我让他彻底强化这个心理优势。
朱:实际还是让他够,而不是停留在作秀。
李:对,我那段时间经常翻孔子的书,《论语》,隐而不发乐如也。我就在那儿实时监控,学生一有可以让我施教的机会我就抓住。
朱:您这个例子是在诠释教与学的关系上,如何帮助学者向他更可能发展的方向前进,但是我觉得还有一个问题,就是他真的实在不知道,他连做秀的平台都找不到。
李:也有特别典型的例子,甚至还极端的例子,我都不能告诉他在这方面有才能,怕惊着他,什么人呢?天才,天才是不能惊醒的,他的自然状态是不能改变的,改变了就是盆景了。有一个学生,比较木讷少言,甚至有时候觉得比别人都笨,而且他写的字有的字大如斗,有的字小如蚁,但是后来我整篇的看发现一种气势,什么叫大珠小珠落玉盘?很多学书法的练的稚拙体还练不出他这种火候呢,人家总觉得有一种匠气,他的没有匠气。比如有一次我查一个问题,一个学生把别人的乒乓球拍子弄坏了,这个学生指证是他弄的,我就叫他过来,说你把情况写一下,我需要了解。转过身递一篇字过来,前面斗大的三个字,一个字比一个字大,不知道!底下写因为什么不知道,我看着这个字就忘了生气了,这个字写得何等的好啊。可是我又不能告诉他,告诉他,他就经营了,字就不好看了,所以我说今天把《桃花源记》抄一遍。我没有训斥的意思,也没有跟他算帐的意思,所以不是惩罚。但是又没有目的,其实艺术就是无目的的行为。可他在抄的过程中会把今天的生活感受加进去,然后每天抄,每篇字都可圈可点,因为我给他的是专门的A4打印字,他也很用心,但不是刻意经营。后来这个字让他的母亲看到.
课堂上和学生生动的、随机的交流,是一种变数,华山论剑那儿有事先说好的?说你来这儿是拍武打戏,学生的火侯和老师的火侯碰撞在一起,非常好,所以我刚才还应该说的一个感受是教育过程!>应该是幸福的,首先是谁的幸福?教育者的幸福,我们两口子在家比看什么都好看,我们在固阳看不到电视,一回家就说学校里的事,我说今天这个孩子怎么着,那个孩子怎么着,其乐无穷。这是非常重要的工作基础,一个老师如果不能建立这样的良性心理循环会中毒的,今天看这个不顺眼郁闷,明天看那个不顺眼郁闷,郁闷郁闷,他会有一种反社会人格。
朱:如果这也叫“自恋”,那我觉得这样的自恋要保存。
李:最简单的是劳动者对劳动果实的喜悦呀,我摸着长长的麦穗感慨,原来这株小苗不行,今年长高了,农民都是这样。
朱:我觉得他们就像镜子一样,会映出你喜悦的面孔。
李:是啊,我觉得这多好啊,多正常啊。
(音板:李雷认为,教育应该给人切实的帮助,要让人变得聪明、富裕、能干,抱着这样的信念,李雷因材施教,为不同的孩子设想了三条路:上大学、做致富能手、当干部。他不希望孩子们再重复父辈的生活,还要使每一个孩子都拥有美好的未来。请继续收听《午间一小时》今天的话题《我的快乐在孩子们中间》。)
朱:好像在不久前,您这所学校没有了。
李:对,因为校址的问题关闭了。
朱:学生怎么办?
李:学生就天各一方了,有的在固阳继续念,在其它学校继续念,有的到包头,我可以给他安置到某一个他可以接受的学校。
朱:这么短暂的一场事业,一年了,您也有很多投入,时间、精力、抛弃城市生活都不用说了,往里投钱了。
李:钱肯定要投,老师的工资从哪儿出?一冬的煤火费从哪儿出?
朱:投入了多少?
李:也不多,就是几万块钱。
朱:这一年下来,按照商业运作,能持平吗?
李:据我所知,民办学校,如果不是圈田运动的操作方式的话,前五年基本都是赔钱的,为什么?因为投入太大了。我投入的方式是小本经营的方式,我有一种理念,为了让我的方式在更多的贫困地区和不发达地区能够推广,我不想把它的投入成本做得很大,因为那样别人会说我弄不了,做不了,我砸锅卖铁也没那么多钱。我现在弄得比谁都少,即使贫困地区,花几万块钱盖个房子肯定没问题,你何不弄一个好一点的学校呢?对你地区的发展会更有益,我就做了一个示范,从前期操作的角度来评价,我的亏损还是亏欠,都是正常的。
朱:辛辛苦苦办起了这座学校,无论什么原因把它关了,有没有值得检讨的地方?
李:这个事情只能这么说,比如说这个戏如果从头再开始,我不会像第一次那么做。第一次有一个最大的问题,我的筹备期太短了,八月二十几号我还没被允许进入那个校址,就一个星期我就要把一个学校变出来,我成什么了?
朱:大卫·科波菲尔。
李:如果从商业运作的角度我应该说NO,我弄不成,但是我当时念在贫困地区,我们就不要苛求了,知其不可为而为之,我就为一为。但是规律就是规律,规律是不能违反的,你仓促上马,最后很多问题后患无穷,在这个方面,我肯定不会犯同样的错。所以今年我搬到包头以后,我给自己休耕一年,明年9月份我再招生,我就有这样的考虑。因为我现在过来以后,合并的这个学校,我要先在它的平台上做我的东西,所谓何华特色,雷佳模式,就是把我的硬件组装到他的平台上去,看一看通用性如何,因为他这儿是大专和高中,到明年九月份我的小学和初中接上来以后就形成一条龙了,这就解决了很多民办学校,特别是有特色的民办学校的后顾之忧,考不上高中怎么办?上不了大学怎么办?我这儿全有了,从我这儿出来以后就走向社会,不就完了吗?因为他出来是外语大专生,我把这个做好,我在30里外等着我的徒弟,应该说我就站在他们的中间,我觉得我的归宿就在他们中间,我到固阳一个深刻的感受就是此地甚好,这儿可以是我的养老之地。
朱:又回到我们第一个问题,我问您是老师吗?您说是导师。我不知道您是否同意我更愿意相信您是一位路人,一位走在路上的行者。
李:我希望这条路上应该是人流不断,但是现在我顾不上那么些,所以我就一个人往前走,而且我想我的后面早晚会有很多人追上来,大家可能会看到成功的是他们,这是我的期待,因为我已经不年轻了,应该年轻人超过我,那是非常好的状态。
朱:所以我愿意和我的朋友,关心李雷,认识李雷,或者从今天认识李雷的朋友,代表他们也代表我自己向您说一声走好,担心身体,路还很长,我希望20年、30年以后我们再一起做节目的时候,您先做一个倒立,尽管听众朋友看不见,但我会告诉他们,李雷在做倒立,成吗?
李:我给自己定的工作期限不是75岁,是76岁,因为按国家的规定,校长的任期最多是75岁,我说咱们再宽限一年,因为我算了一下,那样我刚好可以送两拔高中。
朱:对不起,我少给你算了一年。非常高兴,虽然今天的节目在只有我和李雷的笑声中结束了,但是我们今天的话题和涉及的内容,一定会在您心中引起一种不平静。也许您会和我们一起想很多问题,未必是思考,但是我们会想很多。如果能这样,我想我和李雷都会很高兴,这就说明我们都在一起想这条路上匆匆在走的行者,谢谢你,李雷。
李:谢谢你,也谢谢大家。
朱:在这里我也代表本期的节目编辑王玲感谢听众朋友的收听,再见!新浪,奔腾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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