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angazine.名牌 2004年度十大精英男性-徐冰

徐冰
点击此处查看全部新闻图片

　　“艺术为人民”的思想绝对正确

　　文/霍亮子 图/mp

　　2004年11月8日，北京时间22点30分，正是纽约的早晨。

　　纽约当天气温偏低，西北风三级，能见度16公里—料想应该天气晴好。布鲁克林的大都会大道，据说整条街都是三四层的老房子，540号临街，靠近地铁口。徐冰在工作室接到我的电话，如果窗口朝东，应该接得住早上八九点钟的太阳。

　　差不多是中国现代艺术到西方闯世界的第一代，徐冰、黄永石水、蔡国强和谷文达并称海外艺术家的四大天王，天王的意思除了代表人物之外，还包括作品值钱—北京，中国嘉德的拍卖会正在昆仑饭店举行，徐冰四件 《天书》 的成交价为41.8万人民币。境外的消息更加乐观，10月31日香港苏富比“中国当代艺术”拍卖专场，徐冰的两件“新英文书法”条幅，一件拍出了78万港币，另一件是144万—照这个势头，在可预见的将来，他的作品还有巨大的升值潜力。

　　在拍卖会上卖个好价钱，至少说明一个问题，20年前被认为“集新潮美术错误之大成”的徐冰的作品，已经成了经典。

　　“其实作品的价值不在这个本身，有人说你的作品怎么卖那么贵？值钱是因为它提示了一种有价值的思维方法。”

　　1985年以前，徐冰可能并不这么想，那时候徐冰是很被老先生看好的后生，版画技术好，教学努力认真，细腻地雕刻一盆小花，一个石碾，沉浸在朴素的自然主义的情调中。关于1985年之后的巨大转变，徐冰说：“我当时看到一个朝鲜的展览，就像一个镜子一样让我看到我们的艺术是多么愚昧，因为他们的东西比我们的更愚昧。”

　　那一年，徐冰30岁。

　　在热火朝天的“85艺术新潮”和文化讨论热里，徐冰很令人吃惊地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整整一年，刻出4000多个貌似汉字的伪汉字，宋版书的格式，活字排版，按照古籍的方式印出100套 《析世鉴》 —后来这个作品更名 《天书》 ，在如祭坛般的展场， 《析世鉴》 被供奉其间，一本做工太好的，好得让人不相信毫无意义的书。至今， 《天书》 仍然是徐冰最有代表性的作品，他在其中表露的对知识分子的嘲弄，对文字的兴趣，对手工劳动的热忱，对禅宗的活学活用，“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都持续至今。

　　《天书》 的后续就是“新英文书法”，徐冰将26个字母一一对应中文的偏旁部首，把英文单词化为一个个方块字，居然发明出一套自成体系的书法，并开发出字库软件。1999年，美国人民将50万美元的麦克阿瑟奖颁给徐冰，新英文书法功不可没，要知道这个“天才奖”通常是用来奖励科学家的—甚至，他还和专家联合研究出一个可以充分调动全身肌肉，防止人疲倦劳损的电脑台！

　　徐冰说：“艺术的古典时期，像达·芬奇之类，他们不注重艺术是什么，他们重视创造的质量和贡献。”达·芬奇本人就是画了上千张各种发明图纸的科学家，或许，天才的徐冰也会是。

　　1994年，在美国闯荡几年的徐冰回国，在北京王府井大街附近的一个地下画廊里，做了迄今为止最生猛的一次行为艺术—配猪。一头身上印着“英文天书”的公猪和一头印着中文天书的母猪，在经过徐冰的事先调教之后，嗷嗷地做了一个下午的爱，同时将摆在地板上的各种图书踩得稀烂。这个原名为 《一个转换的案例》 (A CASE STUDY OF TRANSFER) 的作品俗称 “文化动物”，在之后的日子里，在世界各地由不同种类的猪们实现过。徐冰后来说：“在闪光灯和众目睽睽之下，两只猪做爱很尽兴，不用担心避孕和爱滋，更不存在犯错误的问题……人们面对它们都不知所措，显得拘束和不真实。……其实这个作品只是给人们提供一个反思的场所，看着两只猪的性交，想的是人的事情。”

　　不管是 《天书》 抑或 《文化动物》 ，“其实我的作品是对人文化概念和知识局限性的戏弄，知识分子看了作品会不舒服，一个文盲，或者不太受文化概念束缚的人，可能对我的作品没有这么深的感觉。”

　　然而，纯粹出于臆测—现在的徐冰不会做这么激烈的新作了，1999年，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展出徐冰用新英文书法写出的条幅“ART FOR THE PEOPLE”—“毛泽东说‘艺术为人民’”，对于徐冰来说，这不仅仅是政治波普。“不管在什么年代，艺术为人民的思想绝对是正确的。最初的艺术教育的背景和思想一直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西方的同龄的或者更年轻的艺术家是波伊斯教出来的，我说我们是毛泽东教出来的。毛泽东这种前卫性，这种对旧文化的破坏性，建立新文化这种态度比波伊斯厉害多了。”

　　这当中一半是笑谈，一个现代艺术家说出“艺术为人民”的话多少有点让人吃惊，不过联想到1955年出生的徐冰生在红旗下，长在新中国，下过乡，插过队，又该释然了。‘文革’让整个一个民族做了一个牺牲，但是它另外有一种意义就是做了一种试验。代价是很大，问题是你又不能彻底否定这一段，你只有这一段。”走过20年，又到原点，又不是原点。

　　“艺术家认识自己，都是通过自己的作品，回过头看这些东西时才发现，呦，原来我对这样的东西感兴趣，原来我是这样的一个人和艺术家。”

　　2004年3月，在英国威尔士，在从六百多位艺术家中遴选出的十名最后参展者里，徐冰再次脱颖而出，获得Artes Mundi世界艺术奖，徐冰被形容是“一位擅长于表现语言的微妙如何影响到文化差异的艺术家”。他的作品是搜集“9·11”事件之后世贸大厦废墟中的微尘，轻轻一吹，经过24小时的沉降，落至地面，取去原先放上的模具，地面上呈现出中英文的“本来无一物，何处染尘埃” (As there is nothing from the first, Where does the dust itself collect？) 。

　　年初他获得美国可口可乐的奖金，在柏林做个展。做展览的亚洲美术馆在二战期间曾被苏联红军拿走5000多件亚洲艺术品，徐冰挑选了其中三幅中国山水画，借助展馆巨大的橱窗，使用毛玻璃显影，背后用种种物件组成山水画的投影。正面望去就是三幅巨大的临摹，远近虚实，丝丝入扣；走到背面却发现组成投影的居然是树枝、塑料袋、废纸盒这些垃圾，名为 《背后的故事》 。

　　2004年艺术家徐冰不断用自己的作品提示我们这个世界的荒诞性，不断给出政治与文化的暗示。“我最近的很多作品都有一种发言的性质。有历史的一种内在的关系。都有一种紧张感，看上去都很安静，也很美，都给人一种紧张感和一触即发的感觉，一阵风过了以后现实就会变化。我一直觉得我这个人比较书卷气，但是发现真正的内心一部分还是要被世界上现实的很多问题干扰。我之所以能够被干扰，说明你还是世界上一个没有完全死掉的躯体吧。多少还有点责任感。”

　　他的声音清晰，缓慢，有条不紊。“时间总是要被浪费的，要找到值得去浪费的事情来浪费这个时间。”

　　当然，天王、天才、天字第一号的徐冰志不在此，“我是希望我的作品是有创造性的，是没有人做过的，工作的结果是对社会和人类有益处的，只要能达到这些，你毕生的工作和生活就是有价值的。”像不像伟大的保尔·柯察金？徐冰笑了，纽约正是正午，中国是子夜。

　　相关专题：mangazine.名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