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菲 唤回逃犯并非偶然

　　2月17日，因杀人而外逃12年的辜海军来到北京，找到与他通电话13天的中央人民广播电台中国之声“神州夜 航”主持人向菲，让她带他去自首。此后，向菲成为媒体追逐的焦点，但低调的她除了客观陈述事件外，始终不肯多发一言。 2月27日，在本刊记者的独家专访中，一直拒谈自己的向菲首次敞开了心扉……

　　鸡年农历初九那天，北京的天气阴沉沉的。

　　向菲至今仍清晰记得这样一幅画面：一个瘦小个子的男人慢慢向她走来。他穿着深咖啡色的西装，拉着一口大红色的 箱子，在一片阴霾的背景中，那红色的箱子很醒目。

　　“辜三儿，你好，我是向菲。”向菲伸出手。

　　这是向菲第一次见到辜海军。穿着新衣服的辜海军对向菲说：“向菲姐，我终于见到你了，心里踏实了。”

　　当天下午6时许，天空已飘着雪花。几位便衣带走了辜海军，向菲陪他一起上了北京西城公安分局的车子。2月24 日，辜海军被四川仁寿县的民警押送返乡。

　　“辜三儿的妹夫今天打来电话说‘向菲姐，谢谢你’。”27日下午4点，在向菲家附近的一间茶馆中，向菲笑着对 本刊记者说，“他的亲人能理解，我感到很安心。”

　　“1度”的帮助

　　“站在人生的十字路口，该如何选择？”这是向菲在“神州夜航”中常常请听众思考的问题。

　　2005年1月的一个凌晨，这道人生的选择题打动了因过失杀人而逃亡于广东佛山的辜海军。2月4日晚23点3 8分，辜海军给“神州夜航”发去一条短信：“向菲，你好，我是一名罪犯，正四处逃亡，处在人生的十字路口，无从选择， 望请提醒一下。”

　　“我意识到他当时很矛盾，也特别需要帮助。”向菲马上让导播按短信号码打过去，并留下了她的私人手机号码。“ 我希望能给他传递这样一个信息：我想帮你，请你相信我。”

　　2月5日上午10点左右，辜海军给向菲打来第一个电话。这次通话虽然只有短短的三四分钟，但当向菲像老朋友一 样称辜海军为辜三儿时，她感到电话另一边那个结结巴巴的声音“忽然平和了许多。”

　　此后每隔一两天，辜海军就会给向菲打个电话。向菲尽量避开辜海军忌讳的话题，与他聊他的亲人，聊他的逃亡经历 。渐渐地，辜海军从最初的警惕到完全信任向菲，并花680元钱买了个新手机，专门用来给向菲打电话。

　　春节前，向菲感觉辜海军的心情已经落寞到了极点。“这是一个团圆的日子，但是辜三儿不能。我觉得他那时特别需 要一个值得信任的人，一个能像朋友一样待他的人。”

　　在这种情况下，向菲更多的是和辜海军侃家常、侃有趣的事。“渐渐地，他把我当姐姐，有时我调侃他，他也不生气 ，训斥他，他也认可。”

　　大年初三，正在逛地坛庙会的向菲接到辜海军的电话，说他要来北京。初八，向菲与辜海军通电话时，他已在开往北 京的火车上。

　　“其实自首的念头，他已经有了很久，就像是一壶水已经烧到99度。在这13天里，我只是再拢了一把小火，帮他 烧开了最后的1度。”向菲说，“这1度不仅仅是针对辜三儿一个人的，我们身边的很多人都需要这1度的帮助。”

　　偶然背后的积累

　　究竟向菲为何能使外逃12年的杀人犯在13天里下定决心自首？带着和大多数人一样的好奇，记者曾两度走近向菲 ，可是她都缄口不谈。27日，向菲终于愿意袒露心声。

　　“辜三儿的事件并非完全偶然，这与我多年来做夜话节目、情感交流热线的工作经验有非常大的关系。”

　　向菲原名尹莉。从福建师范大学历史系毕业后，她曾做过报纸采编，也在公司当过职员。1997年，她在福建经济 电台的一次公开招聘中脱颖而出，成为该台夜谈节目“夜半心声”的主持人，从此改用“向菲”这个名字。

　　“做广播夜谈节目不仅仅是一个人在说，而是要考虑到很多听众在听，要考虑谈话会给听众带来什么，这就使得主持 人需要站在一定的高度上。”向菲说，在看到辜海军短信的那一刻，她并不感到诧异，而是迅速对这个人的基本情况做出了几 点判断，这种快速判断源于4年夜谈节目的经验。

　　夜谈节目中经常有听众打电话咨询各种问题，为了能判断准确，给听众的指点具有针对性，向菲还有意识地加强了自 己的心理学功底。

　　“辜三儿的事情被媒体关注后，经常有人问我，你曾感到害怕吗？其实，对这样的事件我并不陌生。”向菲说，主持 “夜半心声”不久，她曾采访过一个罪犯，而且聊得很深。“我觉得辜三儿和那个罪犯有相同之处。所以在遇到辜三儿时，我 对他的心理有一定程度的把握。”

　　在采访向菲前，记者曾找到向菲在福建的忠实听众黄玉山。2001年向菲离开福建经济电台后，他曾与一批同学“ 联名上书”希望向菲回去。

　　“向菲姐对人的心理把握得特别准，分析到位，非常善于沟通。”黄玉山告诉记者，因为对向菲主持风格的了解，所 以在网上看到关于辜海军自首的新闻，觉得很正常，并对一些所谓“美女主播如何如何”的说法不屑一顾。

　　“很多人只看到了女主持让一个杀人逃犯自首这个点，有一些想法和揣测。其实事后我也在想，这个事件为什么会走 到今天，再回过头看看，就一点儿也不觉得奇怪。”向菲说，“我觉得从前的积累起到了重要的作用。”

　　“疯狂”的真诚

　　在向菲与辜海军通电话期间，曾有朋友对她说：“你疯了？干吗去管这事，他可杀过人啊！”

　　“是啊，干吗惹这事？他愿自首就自首，愿自杀就自杀，我只要按电台显示手机号码报警，一逮一个准儿，我也尽到 公民的责任了。可是，得到这种所谓的轻松和安全，心里好受吗？”向菲认为，“辜三儿既然相信我，需要我的帮助，我就应 该伸出手去。”

　　在向菲看来，如果把人与人交流的最低界限放到“防人之心不可无”，那人和人之间的关系就是冷漠的，无法得到真 诚的交流。

　　“就好像做夜谈节目，接触的都是晦涩的东西。如果主持人出于看热闹的心态，这个人失恋、那个人婚外恋……10 个电话有8个都是婚外恋，那你还相信婚姻、相信爱情吗？如果本着真诚的、要帮助他人的想法，心态就能调整得非常好。”

　　“做夜谈节目时，主持人与听众聊到的人生感悟、对事情的看法、价值观等，很多都是自己的真实体会，而不是有智 囊团在背后支持。在这种状态下，工作和生活是分不开的。生活中的真诚也能通过节目发散出来，打动听众。”向菲说。

　　在节目中经常帮助听众的向菲，在生活中也特爱“管闲事”，并且天生喜欢做思想工作。2月24日，在北京西城区 看守所，记者看到向菲像大姐一样，不时地抚一下辜海军的西装衣领，或打趣他的青春痘，也像亲人一样对他嘱咐、唠叨个不 停。

　　幸福时刻

　　“做直播节目压力是永远存在的，神经总是绷得紧紧的。有时候晚上不是我的节目，我也会忽然从床上蹦起来。在直 播过程中，只能始终保持着对话筒说话的姿势，多年下来，我的肩周炎、颈椎病都非常严重。”说着向菲指着右眼下的几个小 斑点说，“原来皮肤挺好的，做了几年夜谈节目后斑点就长出来了。”

　　2001年，向菲来到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先后做了“都市森林”、“人物春秋”等栏目。2004年“神州夜航” 筹备期间，社会新闻部主任魏漫伦希望向菲重新“夜话”。考虑到自己的身体状况，向菲曾有点犹豫。

　　但2005年元月，“神州夜航”正式开播之日，向菲一手拎着装磁带的菜篮子，一手提着个大垫子乐呵呵地来了— —因为职业后遗症，向菲只有依靠大垫子才能坚持在话筒前坐上两小时。

　　“其实我很喜欢做直播节目时那种坐在话筒前的感觉，那是非常幸福的！”向菲微眯着眼睛满脸陶醉地说，“就像学 音乐的人好久没摸琴了，坐到琴前觉得每一个琴键都特别熟悉，每一个音符都是发自内心的。我一坐在话筒前，就觉得这是一 天当中最幸福的时刻。”

　　在向菲的生活里，还有不少幸福的时刻。

　　“每月至少看一、两场电影，经常爬山、游泳，一到周末就去郊区玩。北京周边所有的山基本上爬遍了，现在是趟第 二遍。我的性格很开朗，有时人没到声先到，因为我的笑声是最大的，同事们形容是狂笑。”说到此，向菲果然开朗地“狂笑 ”起来。

　　“也没多大的志向，一路走到现在，知道自己需要什么。我需要的是平静的生活、快乐的工作。听众能喜欢我，我就 已感到很满足了。”

　　在采访结束前，向菲再次提到辜海军亲人对她的理解。她说：“这种感觉，远比你给我写一大篇专访要幸福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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